村口的老槐树被台风刮倒那天,苏拉正蹲在田埂上看蚂蚁搬家。树根翻出来的土块上还粘着没烂透的玉米须,她忽然想起城里超市里裹着保鲜膜的玉米,白生生的,倒像跟土地断了亲。
“砍了烧火呗。”二伯扛着斧头过来,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这树早空心了,留着挡道。”
“别砍。”马克不知啥时候站在身后,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报纸,头版印着亚马逊雨林着火的照片,“你看这树根盘得多密,底下不知养着多少虫蚁,烧了怪可惜的。”
二伯嗤笑一声:“虫子有啥可惜的?又不能当饭吃。”他举着斧头要劈,被赶来的老支书喝住了。
“这树是村里的‘风水眼’。”老支书往树桩上泼了瓢水,“你爷爷那辈就说,树活一岁,村头的井水就甜一分。现在它倒了,咱得想法子让根须接着喘气。”
这话让苏拉想起去年在道观里听的课。道长说“道法自然”,不是让山里的树都长一个样,是让松在石缝里扎根,竹在溪边抽芽,各按各的性子活。就像村里的田,水稻爱水就种在洼地,高粱耐旱就栽在坡上,哪能强求一律?
城里来的环保志愿者扛着树苗进村时,黄毛正蹲在槐树根上玩手机。屏幕上是西方环保组织拍的纪录片,北极熊踩着碎冰漂在海上,瘦得肋条根根分明。
“这跟咱有啥关系?”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咱连海都没见过。”
“你去年种的西瓜,是不是浇了村口的井水?”马克递给他棵桃树苗,“那井水从后山流下来,要后山的树都被砍了,泥沙堵了泉眼,你还想浇出甜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