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过冻土平原时,李长生已回到酒馆檐下。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外界的死寂隔绝在外,炉上的水壶正“咕嘟”作响,水汽氤氲中,他重新沏了杯热茶,茶烟袅袅升起,在窗玻璃上晕开朦胧的水痕。仿佛天地间的尘埃都在追随那道剑气的轨迹,归于永恒的沉寂。
李长生指尖轻叩桌面,茶盏里的涟漪缓缓平复。檐角的冰锥坠落,砸在积雪中闷响一声,惊起几只躲在墙角的寒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空荡的雪原,却找不到半分可以落脚的生机。炉火烧得正旺,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火光摇曳,像极了千百年间无数次重复的孤寂。
“归寂么……”他低声重复着,指尖划过剑柄上的“人间”二字,那流转的琉璃光泽渐渐黯淡,最终与寻常铁石无异。风雪在窗外呼啸渐远,酒馆里的茶香却愈发清晰,仿佛要将这世间最后一点暖意,都锁进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等待下一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尘埃再起。
当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地平线,雪原彻底被夜色笼罩。酒馆的灯火在无边黑暗中亮了片刻,便也缓缓熄灭,只余下冻土平原上永恒的风声,一遍遍掠过那些被抹去的坐标,像是在诉说一段从未被记载的过往。
茶盏见底的刹那,李长生望着窗外渐息的风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檐角的冰棱折射着最后一缕天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光斑里仿佛映着千百年的光阴——从酒馆初立的晨雾,到三国烽烟的残阳,再到此刻冻土平原的寒雪,终究都成了指尖流沙。
“这人间的尘埃,落定了。”他轻声自语,掌心忽然泛起淡金色的微光,那光芒顺着指尖流淌,在桌面勾勒出古老的符文,符文亮起的瞬间,酒馆里的炉火、茶香、窗上的冰花,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时间都在此刻凝滞。
木门再次推开时,门外已不是风雪弥漫的冻土。一道氤氲的光门悬在檐下,门后是流转的星云与缥缈的仙雾,隐约能听见鹤唳凤鸣,闻到沁人心脾的灵草香气,与人间的寒冽截然不同。李长生将“人间”剑斜背在身后,青衫被光门溢出的灵气拂动,衣角沾着的雪花在触及灵气的刹那,竟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他最后望了一眼酒馆,炉上的水壶仍保持着沸腾的姿态,桌上的茶盏余温未散,仿佛只是短暂离去,归来时仍能续上这杯未凉的茶。可当他踏入光门的瞬间,身后的酒馆连同整片冻土平原,都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汇入他袖口,成了一枚不起眼的玉佩,静静贴着心口温热。
光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风雪与人间皆被隔绝。李长生立于云海之上,脚下是翻滚的灵雾,远处有浮空的仙山若隐若现,山峰间架着七彩的虹桥,桥上有衣袂飘飘的身影踏空而行。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纯粹的灵气。“修真界么……”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轻抬,一道比先前收敛了万倍锋芒的剑气悄然浮现,在灵雾中划出一道轻盈的轨迹,“或许,那里的尘埃,该由我来拂一拂了。”
话音落时,他身影已化作一道青虹,朝着仙山深处掠去,只留下光门消散的余韵,在云海间轻轻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