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怯生生地望着酒馆的木门，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犹豫了许久才抬起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问道：“前……前辈，我爷爷快不行了，他……他渴得厉害，能不能……能不能讨碗水喝？”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

李长生打开门，目光落在小女孩怀里的玉佩上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那玉佩的纹路他认得，是千年前某个早已覆灭的修仙家族的族徽，当年他路过那片战乱的废墟时，曾随手救下过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临别时将一枚护身玉佩塞进了婴儿襁褓，玉佩上就刻着这样的纹路。

他看着眼前这对祖孙，小女孩眼中的倔强与当年那个妇人如出一辙，老者苍白的脸上虽布满皱纹，眉宇间却能寻到一丝熟悉的轮廓。眼中万年不化的漠然似乎融化了一丝，像初春河面裂开的第一道冰纹。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淡淡说道：“进来吧。”

他转身从陶缸里舀了一碗灵酒，酒液刚触碰到碗沿，便有淡淡的灵气萦绕而上。递给老者时，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老者枯瘦的手腕，感受到一丝微弱却熟悉的灵力波动——那是被他当年的护身玉佩滋养过的气息，虽已稀薄，却带着跨越千年的印记。

老者喝下灵酒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浑浊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小女孩惊喜地看着爷爷的变化，连忙对着李长生深深鞠躬，怀里的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谢谢您，前辈！您真是活菩萨！”

李长生摆摆手，没有说话，目光却再次落在那枚玉佩上。千年前随手的善举，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回应，时光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将这段因果送到了他的门前。

夜色渐深，酒馆里点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芒映照着祖孙俩熟睡的脸庞，也映照着李长生平静的侧脸。他看着小女孩怀里露出的半块玉佩，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日常依旧简单，守着这座长生酒馆，看着迷雾聚散，看着岁月流逝。偶尔有不长眼的恶客，便随手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而有些藏在时光里的因果，却会在不经意间寻来，为这漫长的岁月添上一笔若有若无的印记。

对李长生而言，这古仙域的喧嚣与纷争不过是微尘，可那些跨越千年的羁绊，却像这盏油灯的光晕，在寂静的夜里悄然蔓延，预示着一段新的故事即将在长生酒馆里展开。而他的酒馆，将继续在这里，迎接每一个清晨，送别每一个黄昏，直到所有因果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