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是临近黄昏离开的墓园,山风阵然,吹动那两枚孤零零墓碑前的梅花,以及尚未干涸的水渍。
他踏着暮色回到往生堂的小院,院门半掩,里面出奇的安静。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不止是申鹤一人。
金发的身影立在院中。
荧背对着院门,微微低着头,正望着石桌旁那个身影——
申鹤坐在石凳上,身体稍稍歪向一侧,倚靠着冰冷的石桌,仿佛只是疲惫至极后一场深沉午睡。
夕阳的余晖将她满头的银发染的温暖,在她安静安详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一抹极淡平静的微笑,凝固在她的嘴角,仿佛在睡梦中,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圆满。
那笑容,倒映在易天逐渐失去波澜的眼眸深处,却显得如此…安宁,又如此刺痛。
易天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两步,想要触碰,想要确认。
“阿鹤...睡着了,易天,你就不要再打扰她了吧。”
金发的少女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伸出一只手,轻轻拦在了易天身前。
在这等待的五百年里,荧送别一位位故人,亲手为他们合上双眼,料理身后之事...这样的场景,荧已经历过太多。
眼前申鹤的姿态,那彻底放松、再无牵挂的神情,她再熟悉不过。
易天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抬起手,伸向申鹤的方向,指尖在空中微微颤抖。
半晌,那只手终究还是垂下,落回身侧。
“对不起。”这已经不知道是易天今天多少次说这个了。
“无须道歉。”荧缓缓摇了摇头,终于转过身来。
她仰起脸,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平静,却又深不见底。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知道...你心里,同样很痛苦。”
“你为了整座提瓦特,为了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安稳的未来,选择放逐自身,以此来终结一个时代。”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的伙伴…”
她重复着,语气温柔坚定,像是在安抚一个迷途的孩子。
易天沉默着,像一尊雕像。
荧不再看他,而是走到石桌旁,极其小心将申鹤歪倒的身体揽入怀中,让她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靠着自己。
荧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温柔,但夕阳将她与申鹤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上,交叠的轮廓在暮色中却显得如此孤寂,如此悲凉。
“阿鹤是幸运的,至少...”荧低下头,看着怀中老人安详的睡颜,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终于等到了你,这份等待,在最后一刻,有了回响。”
“可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你,并非回归之人,而是前往之人。”
她抬起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望着易天:
“我应该没有说错,看你的装扮...现在还处于【王权】,连【世界】都未掌握,我说的...对吧?”
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来自...过去的,我的伙伴。”
荧语出惊人,易天虽然有些诧异,但想了想,也是释然。
那可是荧啊,那个无论何时都能识破自己伪装的荧,那个对自己最为了解的伙伴。
“嗯,现在的我,还在世界树当中,寻找禁忌...”
嗡——!
就在禁忌二字脱口而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周围的一切——飘落的树叶,夕阳的光线,甚至空气的尘埃——都在瞬间定格!
色彩急速褪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介入了这里,他在被逐渐从这里剥离出去!!
“从我的伙伴身边——滚开!!”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娇喝,如同惊雷,悍然劈开这凝固的灰白世界!
荧猛地抬起头!
她原本温和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沉睡了千年的熔岩骤然爆发!
如同液态黄金燃烧的炽烈光芒,自她双瞳中迸射而出!
那光硬生生在那片意图剥离易天的灰白壁垒上,撕开了一道狰狞而闪耀的裂口!
恐怖的气息从荧的身上散发出来,这股位格的力量,丝毫不弱于现在的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