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起上海,想起母亲傅文佩。她知道母亲或许会担心,但想到她前世那拎不清的软弱和拖累,便硬起了心肠。各自安好,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至于陆家那摊烂泥,她连想都懒得去想。
时间,就在这充实、平静而又暗藏力量的生活中,缓缓流逝。依萍在香江,真正扎下了根,为自己构建了一个牢固、安稳、富足的堡垒。她不再是那个雨夜中无助乞怜的陆依萍,而是掌握着自己命运、拥有巨大财富和秘密的陆萍。
属于她的幸福人生,才刚刚开始。
香江的夏天,潮湿而炎热,但海风带来的咸腥气息,总比上海弄堂里憋闷的暑气要爽利些。依萍——现在对外她更习惯自称陆萍——坐在中环一间新开的、带着冷气的咖啡馆靠窗位置,慢慢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她穿着一身浅杏色碎花乔其纱旗袍,款式简洁,料子却极好,衬得她腰身纤细,气质沉静。头发烫成了时下香江流行的样式,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几个月富足安稳的生活,加上强身丹持续的滋养,让她褪去了在上海时的尖锐和苍白,肌肤润泽,眼神清亮,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与疏淡。
她面前放着一份英文报纸和几份房产文件。来香江不到一年,她已不动声色地购入了三处唐楼和两间临街铺位。租金收入稳定增长,足够她过上极为优渥的生活,并且持续积累资本。她行事极为谨慎,所有产业都挂在不同的、找可靠律师操作的离岸公司或信托名下,她自己则隐在幕后,偶尔以租客或买家代理人的身份露面,从不张扬。
空间的秘密和话本子的记忆是她最大的底气。她知道未来几十年香江地产的升值潜力,更清楚乱世中手握硬通货和不动产的重要性。陆家搬来的那些财物,除了少数具有特别纪念意义(对她而言是耻辱标记)或者过于扎眼的珠宝被她深藏空间深处,大部分金条和普通珠宝都已通过隐秘渠道变现,化为了这些能下金蛋的“母鸡”。
她轻轻啜了一口咖啡,目光掠过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叮叮作响的电车。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没有人会用“陆振华的私生女”、“刺猬”、“小豹子”这样的标签来看待她。她只是陆萍,一个有些神秘、有些家底、独自在香江生活的年轻女子。这种 anonyity(匿名性)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偶尔,她会从报纸上看到一些关于内地的消息,也会从一些南来的上海同乡会那里,隐约听到一些关于陆家的传闻。听说陆振华气病了一场,家产几乎荡尽,只剩下空壳子;听说王雪琴被彻底厌弃,似乎还试图联系过魏光雄,但魏光雄自身难保,并未理会;听说如萍去了医院做护士,梦萍似乎学坏了,尔豪奔波谋生,颇为艰辛……还有那个尔杰,据说被陆振华丢给了王雪琴,不管不问了。
听到这些,依萍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快意。这是他们应得的。她早已斩断了那所谓的亲情枷锁,他们的苦难,与她何干?
她放下咖啡杯,拿起笔,在一份新的购房意向书上签下“陆萍”这个名字。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