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油田”、“公主嫁妆”、“抓紧办”——这几句话,像一张网,把国家资源、名字和皇家婚姻紧紧绑在了一起。王卓感觉压力山大,但也明白,这是朱元璋能给出的最大信任和约束。他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大声说:“陛下圣明!‘安庆’这个名字起得好!等‘安庆油田’出了油,不仅咱们大明的机器有饭吃,等以后咱们能造大船远航了,还能去开发海外像秋明、波斯湾那样更富的油田。到时候,咱们不光自己够用,还能把多出来的油卖给‘东大’,换回更多新机器、新技术,这生意就越做越活了!”
朱元璋眼里闪过满意之色,显然对这“越做越活”的蓝图很动心。他再次看向地里轰鸣的铁牛,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王卓,你跟朕说实话,要想让这铁牛代替耕牛,在全国各地都用上,得多少年?这里头,最难的是什么?”
王卓知道不能说大话,必须实话实说:“陛下,这事非常难,比打一场大仗还难。第一个大难题,就是路!”
他伸手比划着:“十万台拖拉机怎么运到各个州县?将来‘安庆油田’的油怎么送到四面八方?增产需要的化肥、好种子、农药,怎么及时送到农民手里?‘想致富,先修路’,这是硬道理。咱们必须下决心,尽快修建连接主要州府的铁路网。这铁路,就是工业的血管,血管不通,什么都干不成!”
他停了一下,让这个沉重的概念被消化,然后才继续说,语气更忧虑:“但是,比运机器更难的,是培养人。我们缺的不是力气大的,是能看懂说明书、会看仪表盘的司机;是能懂机器原理、会修会保养的工匠。现在我们从老实的军户子弟里挑人,可十个里头有八九个……不识字。所以,我们只能办速成学堂,一边请老师教他们认字、算数,一边请‘那边’来的师傅手把手教开车、修机器。这就像既要开荒种地,又要同时烧砖盖房,速度肯定快不了。我敢立军令状,十年之内,保证在京城周边、湖广、江南这些核心产粮区,先让铁牛跑起来。但要想让全国每一个角落、每一户农家都用上……恐怕得花上两三代人的功夫。”
田野里,拖拉机的“突突”声像是在给这番话打拍子,沉重地敲在每个人心上。那不只是机器的噪音,更像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在奋力迈过一道高门槛时,发出的沉重喘息。
朱元璋沉默了很久,他的目光慢慢扫过眼前的景象:力大无穷的铁牛,眉头紧锁的太子朱棣,眼神里充满好奇和思考的孙子朱高炽,还有身怀秘密、已经深陷局中的王卓。他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希望背后那巨大的困难。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开国皇帝挺直了腰板,眼里重新燃起那种能劈开一切障碍的决断光芒。
“十年……修路…,百年…育人……”他慢慢重复着,每个字都带着分量,“好!朕就给你这个十年!路,必须修!人,必须培养!传朕的旨意,凡是军户、匠户的子弟,愿意学、脑子灵的,都给朕选进‘机械学堂’!学成了,朝廷给他们官做,吃皇粮!王卓,你放手去干,要钱要人,朕和太子给你撑腰!”
他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带着帝王的威严:“至于你和安庆的婚事,还有‘安庆油田’的事,朕让礼部和工部全力去办。这油田,是嫁妆,是联系,更是你王卓为咱大明开创万世基业必须挑起来的担子!别辜负了朕,更别辜负了这……眼看就要因为你而变个模样的大明江山!”
春风吹过,卷起田里的尘土和柴油的细小油星。一条通向未来的铁路蓝图,一门牵扯众多的皇家婚事,一场规模空前的人才培养,就在这春天的阳光下,在铁牛的轰鸣声里,正式启动了。朱高炽看着那翻涌的泥浪,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一条钢铁巨龙,正要挣脱大地的束缚,呼啸着冲向那不可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