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站起身来,脸上怒容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取代,他快步走回朱棣面前,声音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沙哑和痛心:
“老四!”他不再称呼太子殿下,而是用上了幼时的称呼,“你我可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摸着良心说说,从小到大,三哥我可曾与你争抢过什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三哥哪次不是先紧着你?你还记不记得,大哥还在的时候,我们兄弟在演武场上立誓,要一同为大明戍守边疆,永固北疆……那时三哥我还把自己最心爱的几匹河西良马都送给了你!”
朱棡这番打感情牌的话,情真意切,连旁观的王卓都微微动容。然而,朱棣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只见朱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近乎咬牙切齿的冷笑,仿佛被触及了某根深埋心底的刺:“三哥,你光记得送我马了?你怎么不记得,从小到大,是谁仗着自己是兄长,变着法子在爹娘面前给我上眼药、穿小鞋?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顿鞭子?是,你是送了我几匹好马,可你转头就用各种名目,从我那刚就藩的燕王府里,敲走了多少粮饷辎重?那些良马,怕是早就连本带利赚回去了吧!”
王卓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恍然:好家伙!原来在朱棣小时候,这位三哥朱棡竟是他的“童年阴影”兼“剥削者”?难怪朱棣此刻下手如此之黑,这分明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啊!
朱棣不等朱棡反驳,语气一转,又摆出那副“我为你着想”的姿态,只是话里的刀子更锋利了:“不过,谁让你是我三哥,谁让你弟弟我天生厚道呢?就拿这次戎洲分封来说,父皇原本的打算,可是要在那片富庶之地上分封三五个藩王,互相制衡。是弟弟我!在父皇面前苦苦劝谏,说三哥能力卓着,一人足以镇守,这才最终只把十一弟蜀王朱椿——那个出了名的厚道人——分封过去,给你做个伴,绝不给你添乱。”
“厚道?你老四有脸说自己厚道?!”朱棡直接被气笑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老十一厚道不假,你就别在这儿跟我演戏了!”
“你和老爷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套路我太熟了!当年老大和老爷子就惯用这一招,让我们这些兄弟吃了亏还得念老大的好!老四,你自己淋过雨,现在当了太子,就要来撕你三哥的伞了?天下没这个道理!”
朱棣被戳破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祭出了杀手锏:“三哥!你这么说,可是在非议父皇与已故大哥,更是污蔑弟弟的一片真心!既然你我兄弟说不拢,那好,我们这就去奉天殿,请父皇圣裁!让父皇评评理,看看是弟弟我苛待兄长,还是三哥你……贪得无厌!”
一听到要去朱元璋面前理论,朱棡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哑火。他太清楚了,在老爷子心里,太子的地位和权威不容挑战,就像当年无原则偏向大哥朱标一样,如今也必然会偏向朱棣这个合法继承人。去老爷子面前闹,他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懑涌上心头,朱棡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不甘与无奈,咬牙道:“好,好!老四,你狠!两成五!这是最低限度!你若再不答应,我……我就豁出这张脸,天天去奉天殿外哭诉!让满朝文武大臣和天下人都看看,你这个太子是如何逼迫兄长,苛待藩王的!”
眼见朱棡终于松口,却也不是无条件投降,朱棣眼中精光一闪,正要趁势再压压价,坐在旁边的王卓却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