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杂物中,一本线装的修仙古籍露出了边角。朱厚熜颤抖着捡起,书页早已泛黄发脆,上面用朱砂写满了他早年的批注,字迹狂热而虔诚。他随手撕扯着书页,仿佛要将这十年的荒唐一同撕碎,却在一张残页的空白处,看到了几行熟悉的小字 —— 那是父亲兴献王的笔迹:“黄老之术可治国,清虚自守,无为而治,此乃大道;若沉溺丹药,妄求长生,则是迷身,本末倒置也。”
墨迹已有些褪色,却依旧力透纸背。朱厚熜的手指抚过那些字,仿佛能触到父亲书写时的温度。他想起少年时,父亲在安陆藩邸教他读《道德经》,说 “治大国若烹小鲜”,说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从未提过什么丹药长生。可自从登基后,他却将父亲的教诲抛诸脑后,在修仙的迷雾里越陷越深。
“爹……” 他喃喃自语,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残页在手中轻轻颤抖,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父亲站在书页间,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动,眼中满是失望的叹息。那叹息穿越时空,落在冰冷的丹房里,落在堆积的药渣上,也落在他早已被丹药掏空的心上。
窗外的月光愈发清冷,丹房里的狼藉映着他苍白的脸。朱厚熜缓缓站起身,将那本残页珍而重之地折好,揣进怀中。他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去。丹房的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长生的幻梦,终究在铅汞与砒霜的毒性中破灭。当朱厚熜走出丹房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校场上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知道,自己失去的十年再也回不来,但此刻醒悟,或许还不算太晚。父亲的批注在怀中发烫,那 “可治国,不可迷身” 的教诲,终将成为他余生的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