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新政像一把锋利的犁,在积弊已久的土地上深耕,翻出的不仅是隐匿的田亩与贪腐的罪证,还有无数权贵怨毒的目光。海瑞推行张居正的 “一条鞭法” 将杂税合并征收,堵住了官吏盘剥的漏洞;“清退庄田” 令更是直接触动了皇亲国戚与勋贵们的利益。当弹劾海瑞的奏疏如雪片般涌入紫禁城时,连策问堂的案几都堆不下了 —— 有人说他 “结党营私,培植亲信”,有人骂他 “沽名钓誉,离间君臣”,最恶毒的竟编造出 “通敌倭寇” 的罪名。
朱厚熜坐在案前,指尖划过那些墨迹淋漓的奏疏,每一页都写满了罗织的罪状。刑部尚书站在阶下,大气不敢出,他知道这些弹劾背后是半个朝堂的势力,连徐阶致仕前都隐晦地提醒过 “海刚峰行事过刚,恐招反噬”。
“这些奏疏,你都看过了?” 朱厚熜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回陛下,皆已看过。” 刑部尚书躬身答道,“群臣恳请…… 严惩海瑞。”
朱厚熜突然将手中的奏疏重重摔在案上,纸张散落一地。他指着那些文字,目光如炬:“严惩?海瑞所奏,核查田亩、追缴赃款、整顿吏治,哪一条不是实情?哪一条不是为了江山社稷?” 他站起身,走到《天下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江南的位置,“你们看不到他为百姓夺回的万亩良田,看不到库房里新增的税银,只盯着自己腰包里的私利!”
刑部尚书吓得跪倒在地,连称 “臣不敢”。殿内的空气凝滞如铁,谁都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力挺这个早已激起众怒的海瑞。
可朱厚熜终究没有下旨释放海瑞。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朝堂暗流汹涌,严嵩虽倒,其党羽仍在;勋贵们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强行保海瑞出狱,只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可能引来更凶险的暗杀。“将海瑞打入天牢,” 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但不准任何人加害,每日供应笔墨书籍,让他在狱中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