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怕。”
“我也怕。”
他举起胳膊,露出家网纹身:
“但这玩意儿……不是诅咒。”
“是活命的路。”
他讲了审判庭,讲了净世令,讲了裁剪。
没隐瞒,全说了。
底下炸了。
有人哭,有人骂,有人想冲出去拼命。
但王德发下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按住了:
“现在跑,死路一条。”
“审判庭在外头等着,出去一个抓一个,抓到了……洗脑,当证据,用完就扔。”
“留下,还有条活路。”
他指着自己的纹身:
“这玩意儿,叫家网。”
“把你们的血,滴进土里。”
“想着你最不想死的原因——老婆孩子,爹妈,或者就他妈是想吃口热饭。”
“想明白了,土会认你。”
“认你了,你就是这儿的‘家人’。”
“家人……家网会护着。”
死寂。
然后,一个厨房大妈第一个走出来,她围裙上还沾着菜叶,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蹲下,抓起一把土:
“我闺女……在城里念大学。”
“我得活着……给她攒学费。”
她咬破手指,血滴进土里。
土……亮了。
很微弱,但确实亮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三百多人,像传染一样,全部蹲下,抓土,滴血。
有人想着老婆,有人想着孩子,有人想着欠的债还没还完,有人就想着明天早饭的馒头。
理由千奇百怪。
但土都亮了。
三百多个微弱的光点,在农场各处亮起。
像星空。
家网的虚影在空中显现——原本只有七个节点,现在,节点数量暴涨到三百一十七个。
网变得更密,更厚,更……结实。
风铃疯狂摇晃,哼歌声变得高亢,像在欢呼。
“还不够。”影子盯着监测数据,“节点数量够了,但强度太弱——普通人的‘执念’浓度,只有学员的十分之一。家网的总强度……只提升了三倍。扛不住裁剪。”
“那就加料。”苏晴走到风铃下,抬手,按住铃身。
秩序之力疯狂灌入!
风铃的哼歌声骤然拔高,化作实质的音波,扫过整个农场。
音波所过之处,三百多个光点同时炸亮!
像被强行充电。
“你在透支他们的生命力!”影子嘶吼,“普通人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规则灌注!会死人的!”
“死了也比被裁剪成虚无强。”苏晴咬牙,继续灌注,“至少……死得像个‘人’。”
光点越来越亮。
家网的虚影,从半透明变成凝实,从金绿色变成七彩斑斓。
网上浮现出三百多张脸——工人的、安保的、厨娘的、甚至还有几条土狗的脸。
所有脸都在说同一句话:
“这儿是家。”
“谁动,咬谁。”
风铃的铃身,开始出现裂痕。
它吃得太多了——三百多份执念,三百多份规则,它只是个改造过的净世钟,承载能力有限。
“铃要碎了!”秦墨尖叫。
“碎不了。”苏晴另一只手也按上去,“我让它碎,它才能碎。”
秩序之力加倍灌注!
风铃的裂痕……开始愈合。
不是修复,是进化。
铃身表面的七彩流光,凝结成实质的金属光泽——不是青铜,不是钢铁,是某种……活的金属。
金属表面浮现出三百多道细小的纹路,每道纹路对应一个节点,对应一张脸。
风铃停止了摇晃。
它悬浮起来,离开棚檐,升到农场正中央的半空。
然后,开口——如果铃口算嘴的话:
“家”
就一个字。
声音不是从铃里发出的,是从三百多个人心里同时响起的。
所有人抬头,看着那口悬浮的、活过来的铃。
突然觉得……
好像,真不怕了。
晚上八点,断气开始了。
不是空气——空气还在。
是规则之气。
农场范围内,所有规则流动,开始停滞。
土壤不再呼吸,植物不再生长,连风都凝固了。
像时间暂停。
但家网还在动。
三百多个节点,三百多份执念,撑起一张巨大的、缓慢搏动的网。
网的中心,风铃轻轻旋转。
每转一圈,就吐出一口气——七彩的,温热的,像家的呼吸。
这口气撑起一片小小的、还能“活”的区域。
区域外,审判庭的裁剪刀,已经举起来了。
东面天空,出现一道黑色的线。
线缓缓移动,所过之处,空间像布一样被裁开,露出后面漆黑一片的规则乱流。
线,朝着农场,切过来了。
苏晴站在风铃下,抬头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线。
轻声说:
“林燊燊。”
“你再不醒……”
“家就没了。”
躺椅上,椅面突然深深下陷。
陷到底。
然后,土壤炸开。
一根粗壮的、金绿色的、布满混沌星璇和秩序符文的……
根须,破土而出。
根须顶端,坐着光婴。
但这次,光婴不笑了。
它睁着眼,左眼混沌星璇逆向狂转,右眼秩序符文顺向疯旋。
眼神冰冷。
它抬头,看向那道黑线。
开口,声音不是奶音。
是林燊燊的声音,混着三百多人的心跳:
“裁老子家?”
“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