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亿万分之一秒的凝滞,如同投入绝对静默深潭的一粒无限小的石子。涟漪未能荡开,石子便已沉没,但落点处,终究留下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扰动”。
埃德里克的意识,牢牢抓住了这丝“扰动”。
在“法则视觉”的全新感知下,这凝滞并非能量的停滞,而是构成这片“绝对寂灭之域”的、那些代表“终结”、“停滞”、“消解”的法则概念丝线,在触及他那“自我定义之终焉”的意志宣言时,产生了一种逻辑层面的、极其短暂的困惑与检索空白。
这片区域的底层法则,其“程序”只预设了“同化”与“归寂”两种处理“异物”的方式。而埃德里克此刻散发出的存在“信号”,却既不完全是“异物”(他正被缓慢同化),又不甘于“归寂”(他在定义自我),更隐隐带有一丝与这片区域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终末”属性(源自被转化的终焉信息与新生的白灰螺旋法则)。
就像一段运行了亿万年的死循环代码,突然遇到了一个无法被任何现有条件语句判定的新变量,处理器出现了瞬间的“未响应”。
凝滞虽逝,但这“未响应”的痕迹,却被埃德里克体内那新生的、贪婪而挑剔的“白灰螺旋法则丝线”敏锐地捕捉到了。它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地筛选和消化外界涌入的信息,而是开始主动地、极其小心地,向着那“凝滞”发生过的、周遭寂灭概念丝线最“薄弱”或“困惑”的节点,探出了无形的“触须”。
这不是能量汲取,也不是法则攻击,而是一种更精微、更危险的法则层面的“交互试探”与“信息窃取”。
白灰螺旋中,“净化”带来的秩序倾向负责解析目标概念丝线的表层结构与逻辑漏洞;“圣骸”的包容与吞噬特性则尝试模拟与渗透,如同变色龙试图融入环境,又像间谍在伪装下窃取情报。
埃德里克屏息凝神——如果在这片连呼吸概念都近乎冻结的领域还存在“屏息”的话——将全部意识聚焦于这缕试探。
最初,反馈回来的依旧是冰冷、死寂、万物终焉的洪流。但在这洪流的底层,在那因短暂“困惑”而未能立刻弥合的、极其细微的逻辑间隙里,白灰螺旋的触须“抠”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终结”本身,而是关于“终结如何发生”、“万物如何走向此处”的、更原始的过程信息碎片。
一块碎片中,他“看”到星辰熄灭后,其质量与信息并非凭空消失,而是在极致的引力与法则崩解下,被压缩、转化,汇入某种维系世界平衡的、更宏大的“循环”或“沉淀池”——正是类似此地的区域。
另一块碎片,则模糊地显示,在难以想象的古老年代,这片“终末”区域并非如此“绝对”和“死寂”,它与生机勃勃的“秩序”侧世界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流畅、更自然的“交换”与“平衡”。是后来发生的某种“剧变”,导致了这里的“淤塞”与“固化”,使其从世界循环的“一环”,变成了近乎孤立的“终点坟墓”。
还有碎片指向那些被伪神仪式作为材料消耗的、封印在冰中的古老生物遗骸。它们的“终末”过程被强行中断、凝固,其蕴含的特定法则特质(如极寒、坚韧、灵魂抗性)未被自然“归寂”过程完全分解,反而成了可以利用的“特质模块”。
这些碎片信息杂乱无章,不成体系,却像一扇扇窄窗,让埃德里克窥见了这片“绝对寂灭之域”并非天生如此,它也有“历史”,有“成因”,甚至可能存在着被掩埋的、与生俱来的“潜在规则”或“漏洞”。
更重要的是,这些信息碎片的获取,本身就在验证和强化他那“自我定义”的意志。
“我”不仅能在此地“存在”,还能从此地的“终末”中,“解读”出不同于纯粹毁灭的“信息”与“历史”。“我”的存在方式,正在从“被消化者”,向着“解读者”与“信息节点”偏移。
这一认知的深化,反馈到体内那微缩的法则生态体系,引发了新一轮的、更加剧烈的内在变革。
混沌原色的旋转明显加快了一丝,其引力范围微微扩张,吸收和转化外界终焉信息的效率悄然提升。那缕白灰螺旋法则丝线,仿佛因“狩猎”成功而受到了鼓舞,变得更加凝实、活跃,开始分出更多、更细的“触须”,向着周围寂灭概念丝线的其他“节点”试探,尤其对那些散发出“历史”或“异常”气息的区域表现出明显的偏好。
秩序、守护、裁决三力也随之调整,更好地支撑着这种主动的“探索”与“窃取”行为,维持着内部体系的稳定,并将获取的新信息快速分类、归档、尝试整合到埃德里克不断完善的“自我认知”与“终焉定义”框架中。
变化开始由内而外,显现于他的躯壳。
那些遍布身体的、被寂灭之力侵蚀的灰白色裂痕,其边缘不再仅仅是微弱的五色光晕抵抗。一些裂痕的深处,开始生长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分枝般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他原有的任何一种法则颜色,而是秩序之金、圣骸之灰白、以及新获取的某些关于“古老坚韧”或“信息承载”的终焉特质,在混沌原色的糅合下,产生的异变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