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槐巷旧影(1 / 2)

天刚蒙蒙亮,合作社后院的灵泉边已站着两人。姜芸蹲下身,指尖轻触那几株嫩绿的草芽,晨露顺着草叶滑落,滴在她手背上,竟带着丝暖意。小满蹲在她身旁,掌心贴着泥土,另一只手在纸上快速写:“它们在笑。”

姜芸抬头看向小满,这姑娘的指尖泛着淡淡的莹光,和草芽的光泽遥相呼应。自昨夜发现小满外婆的纸条后,她便打定主意即刻赴苏州——樱花社刚受挫,必然会加快寻谱的脚步。陈嘉豪开车送她们到车站,临走前塞给姜芸一个黑色的布包:“里面是定位器和录音笔,我查了,樱花社在苏州有个分部,负责人是个叫松本的,手段阴狠。”

火车上,小满抱着那本线装旧册子靠窗坐着,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册子上,纸页上的字迹似乎鲜活了几分。她突然拉了拉姜芸的衣袖,把册子翻到画着泉眼的那页,又指了指窗外掠过的江南水乡。姜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瓦白墙间藏着几株老槐树,和小满画里的一模一样。“你感觉到了?”姜芸轻声问。小满点头,在纸上写:“外婆在说,等我们。”

阊门内的槐树巷藏在老城区深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第三院的木门斑驳不堪,门楣上刻着个模糊的“沈”字,门前果然有棵老槐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桠斜斜探过院墙。姜芸上前叩门,铜环撞击木门的声响在巷子里格外清晰,却迟迟没人应答。

“沈老先生,我是苏州苏绣合作社的姜芸,想来请教关于沈氏绣庄的旧事。”姜芸提高声音喊了两句,院里传来拐杖拄地的声响,接着是个苍老的声音:“走!别来烦我!”

她接连三天都来叩门,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驱赶。第四天清晨,她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老槐树下,其中一人正是樱花社的代表——上次提出技术入股被她拒绝的佐藤。佐藤敲了半天门,院里突然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白发老人探出头,手里握着根拐杖,怒视着他们:“滚!沈氏绣庄的东西,轮不到东洋人插手!”

佐藤脸色一僵,却仍堆着笑:“沈老先生,我们是来帮您的。姜芸他们就是一群骗子,想把您家的绣谱骗走牟利。”老人猛地把门推开,拐杖往地上一顿:“我沈家守了这谱子百年,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看得清楚!再不走,我就报官了!”佐藤狠狠瞪了眼远处的姜芸,带着人悻悻离开。

姜芸趁机上前,刚要开口,老人就认出了她:“你也是为绣谱来的?滚!”木门“砰”地一声关上,门上的铜环还在微微晃动。小满拉了拉姜芸的衣角,走到老槐树下,伸出手轻轻抚摸树干。她闭着眼,眉头渐渐皱起,指尖在树皮上慢慢游走,像是在读取什么密码。

“姜姐,”小满睁开眼,在纸上写,“树里有哭的声音,是个奶奶,很想爷爷。”她指着树干上一处凹陷的地方,那里刻着两个小小的字,被岁月磨得模糊,仔细辨认能看出是“沈”和“林”。姜芸心头一动,想起之前在旧册子上看到的记载:小满的外婆叫林秀芝,曾是沈氏绣庄的绣工,而这老人,应该就是沈氏绣庄的最后一任主人沈敬山。

她让小满在巷口等着,自己去了附近的古籍修复店,买了些褪色的丝线和陈年的素绫。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她拿出从合作社带来的一张旧照片——那是李绣工无意中找到的,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沈敬山和一位女子,女子手中拿着半幅未完成的绣帕,帕上是几枝寒梅。

“这是沈老先生的妻子林秀芝,”姜芸对小满说,“她走得早,这半幅寒梅绣帕没绣完。”她把照片放在绣绷旁,拿起针开始配线。灵泉的水虽然没恢复,但她指尖的力道却比以前更稳,一针一线都带着对前人的敬畏。小满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时不时帮她递线,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绣绷上的寒梅渐渐有了风骨。

第七天清晨,姜芸抱着绣好的寒梅绣帕再次来到槐树巷。沈敬山刚打开门要倒废水,看到她又要关门,姜芸急忙把绣帕递过去:“沈老先生,我知道您想念林奶奶,这是我按照她未完成的绣帕复原的。”

沈敬山的手顿在门把上,目光落在绣帕上。帕上的寒梅枝干遒劲,最末一枝却留着半针未完成的痕迹,和他藏在抽屉里的旧帕一模一样。他接过绣帕,指腹抚过针脚,那力道、那走线,竟和妻子当年如出一辙。“你怎么知道她绣到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小满感知到的,”姜芸侧身让过身后的小满,“她能通过触摸感受到绣品里的情感。林奶奶当年绣这帕子时,心里满是牵挂,对吗?”沈敬山猛地抬头,看向小满,这姑娘正对着他微笑,眼里没有丝毫功利,只有纯粹的真诚。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侧过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