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地的寒风裹挟着雪沫,拍打着营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帐内,炭火盆努力地散发着热量,却难以完全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公子重耳默然静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案几上粗糙的木纹,狐偃带回的消息如同帐外的冰雪,寒冷而真实——齐地抗楚力量已然溃散,商丘在楚军铁蹄下苦苦挣扎,中原的局势正滑向深渊。
“公子,”狐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因长途跋涉而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局势已危如累卵。楚人贪噬,若宋国不支,则淮泗上游尽入其手,大河以南,再无宁日。我等困守狄地,纵有万般心思,亦如隔岸观火,徒呼奈何。”
赵衰颔首,面色凝重:“偃兄所言极是。然欲救中原,必先自立。我等如今兵微将寡,纵有满腔热血,亦难撼楚军分毫。归国之路,虽艰险重重,却是唯一破局之机。”
重耳抬起眼,目光扫过他最信赖的臣子:“归国……夷吾病笃,国内必有动荡,此确为良机。然郤芮、吕省盘踞多年,岂会轻易放手?我等需借力。”他的手指在虚空中重重一点,“西方,强秦!”
胥臣眼中一亮:“秦伯(穆公)素有东进之志,却屡为晋所阻。惠公(夷吾)背约,子圉(晋怀公)质秦而逃,秦伯必深以为恨。公子贤名播于诸侯,若以诚相求,陈说利害,借秦之力以正晋统,秦伯或可欣然应允。届时,公子执掌晋国,挟大河之险,集晋国之兵,南向以抗暴楚,天下大势,未可知也!”
一个清晰而宏大的战略在帐中逐渐成型。南下直接抗楚力有未逮,唯有先西行入秦,借助秦穆公的力量返回晋国夺取政权,整合晋国资源后,方能真正具备与楚国争衡中原的资本。这不仅是为了个人归国,更是未来争霸天下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善!”重耳霍然起身,眉宇间的阴霾被决断所取代,“即刻遣心腹之人,密携重礼与书信,先行入秦,试探秦伯之意。我等亦需早作准备,待开春冰雪消融,道路可行,便即刻西行!”
就在重耳定策西行之时,在卫国边境一处隐秘的庄园内,田穰苴正对着跳跃的灯焰出神。窗外寒风呼啸,提醒着他远离故土的现实。公子元的刚愎自用和最终的惨败,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报国无门,壮志难酬,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