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三个春秋如水般流过虎峰书院门前的石阶。杨逢源主掌书院以来,废除了许多陈规旧矩,书院里渐渐恢复了读书人应有的从容气象。又是一个深秋,庭中那株老榆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疏朗的枝桠间透出高远的天色。
这日清晨,云舟背着行囊,腋下夹着一卷画轴,来向杨逢源辞行。
“杨山长,在下在乌鲁木齐盘桓数载,如今也该南归了。”云舟将画轴双手奉上,“临别前,作了一幅小画,聊记此间旧事,赠与书院存念。”
杨逢源展开画轴,一幅水墨淋漓的《虎峰书怨图》呈现在眼前。画面布局疏朗,近处是书院一角飞檐,檐下空庭寂寂,唯有几片落叶;中景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山径蜿蜒;远景天际,有一缕极淡的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无垠的虚空之中。整幅画不着颜色,全以墨色浓淡干湿变化,却将那种往事如烟、恩怨两忘的意境表现得淋漓尽致。画角题着一行小字:“戊子秋,客寓乌鲁木齐,闻虎峰书院旧事,有感而作。云舟。”
“云先生笔下有静气,更难得的是这一份通透。”杨逢源凝视画中那缕青烟,良久方道,“往事已如这青烟散去,不留痕迹,最好。”
“世间万般纠葛,终不过如此。”云舟淡然一笑,“陈山长若能见得此画,或能了悟。”
杨逢源轻叹一声:“执礼兄去岁冬日已病故于江南故里。临终前,他曾来信,言及已将毕生积蓄托人送回巴县,为湘娘与沈文渊重修合葬墓,并请当地寺院做法事超度。信中只八字:‘往事已了,心无挂碍。’”
云舟闻言,默然片刻,向着东南方微一躬身:“如此,甚好。”
此时,夕阳西下,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书院晚课的钟声响起,清越悠扬,惊起檐下栖息的几只寒雀。杨逢源与云舟并肩立于院中,望着这宁静祥和的一幕,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