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冥冥之中(1 / 2)

他们曾以为这个少年早已坐化,曾在背后议论他的不自量力,可此刻,他却用一场惊动天地的异象,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

而这时候的孙摇,终于与体内的力量达成了真正的“和解”。

以往的修炼是“征服”,是“驾驭”,此刻才明白,最好的修炼,是“共生”,是“同行”。

他抬头望向黑暗佛,仿佛看到那黑曜石的眼眸里藏着笑意;看向光明佛,莹白的光芒似乎更柔和了些。

孙摇对着四尊佛像深深一揖,这一拜,敬的不是佛像,是那份让他得以“懂”的缘法,是那份于静中见真章的修行真谛。

静,不是不动,是动中求稳;悟,不是顿悟,是渐修中得真意。

孙摇知道,这第八层的静修,比他过去十年的蛮力修炼,更让他离“大道”近了一步,而这份“近”,无关境界,只关于心。

孙摇的脚踏入第九层虚空时,最先触到的不是虚无,是一缕若有似无的莲香。

那香气不浓,像灶台上刚蒸好的莲蓉糕散出的甜暖,裹着点烟火气,把他先前攒的那点紧张烘得软软的。

虚空中的金色莲花没他记忆里那么“悬”,花瓣舒展得自在,边缘还泛着点柔和的光,像邻家阿婆晒在竹匾里的金针菜,看着就让人踏实。

莲花中央的佛祖也没了上次的朦胧,轮廓依稀能看出是盘腿而坐的模样,衣袖垂落的弧度都带着点随性,不像传说里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孙摇没行大礼,就往莲花旁边的虚空一坐——说是坐,其实就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悬着,脚底下空荡荡的,倒比踩在青石板上还自在。

他摸了摸鼻子,先开了口:“佛祖,我现在一看见你,你倒像……”他想了想,“像后山那棵老槐树,看着就亲切。”

莲花中央的佛祖似乎笑了笑,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不高,却清楚得很:“人啊!总爱给看得见的东西贴标签,佛像要庄严,长辈要肃穆,好像不那样就不对,其实呢?老槐树也有春风吹得发痒的时候。”

“可不是嘛!”孙摇接过话头,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两块千佛寺的素糕,“从斋堂顺的,您尝尝?这糕甜,用料实在。”

他把一块素糕往莲花那边递了递,虽知对方未必真能接,动作却自然得很。

虚空中的莲香似乎更浓了些,佛祖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你倒比那些捧着金玉来供奉的,懂我些。”

“供奉哪有唠嗑实在。”孙摇自己咬了口素糕,糯叽叽的甜在舌尖散开,“说真的,我上次梦见到你,然后进入了千佛寺,再然后就见到了你,我就想问问,这是不是安排好的啊!”

“哈哈,你这家伙也有这烦恼?”

孙摇点头,把素糕咽下去:“当然有了,就是执念,可我这些日子总琢磨,执念这东西,哪是说放就放的?就像我小时候,邻居家的狗总抢我窝头,现在见了黄狗还想躲,更别说那些战死的,刀架在脖子上的恨,哪能说忘就忘?”

“执念像块石头,压在心里沉得慌。”

莲花中央的佛祖在虚空中泛起涟漪,声音很轻,“天机不可泄露。”

孙摇把嘴里的素糕咽干净,又掰了一小块丢进嘴里,含混着说:“天机不可泄露这说法,您这级别的,也来这套?”

莲花中央的佛祖笑声更明显了些,虚空中的莲香仿佛都跟着晃了晃:“不是我拿话搪塞你,是这天机啊!就像水里的月亮,你看着真切,伸手去捞,反而碎了,告诉你了,反倒会乱了你的心神。”

孙摇咂咂嘴,把剩下的半块素糕塞进嘴里:“乱心神啊!……好吧!”

佛祖的声音里带着赞许,“很多人求天机,求的是捷径,是安稳,却不知这世间最稳的路,从来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的,哪怕走得歪歪扭扭,那也是自己的脚印。”

孙摇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说起走路,我想起个事儿,前阵子在第八层静修,我总琢磨着怎么把体内那两股力量彻底压住,后来才明白,不是压,是要跟它们好好相处,就像两个人抬轿子,你非得把另一个人摁着,自己扛,不累才怪。”

“正是这个理。”佛祖的声音温和下来,“天地万物,皆有其理,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不是软弱,是懂得与容器共生,你体内的力量,本就源自你,又何必将它们视作外敌?”

孙摇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可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跟两头犟驴似的,我往东,它们偏要往西,尤其是那光明佛和黑暗佛的力量,一个热得像火烧,一个冷得像冰窖,差点没把我撕裂了。”

“撕裂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佛祖缓缓道,“就像一块顽石,不经过斧凿刀刻,怎么能成器?你感受到的撕裂,是它们在寻找与你契合的节奏,也是你在适应它们的存在。”

孙摇叹了口气:“那阵子是真难熬啊!有时候疼得半夜睡不着,就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我甚至想过,要不就这么放弃算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天纵奇才,能修到这一步,已经算运气好了。”

孙摇那番带着几分颓唐与自谦的话语,像一颗投入静水湖面的石子,在佛祖的心湖里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这涟漪并非寻常的情绪波动,而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追忆、了然于胸的知晓,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交织在一起,绵延不绝,仿佛要将这万载岁月的沉淀都在这一刻细细铺展。

佛祖垂眸,眼帘垂下的瞬间,仿佛隔绝了殿内的微光,也隔绝了孙摇此刻略显低落的气场,独自沉入了属于他的浩瀚心海。

“天纵奇才么……” 这四个字在他心间轻轻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