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在楚军疯狂的反扑下损失惨重,阵线摇摇欲坠。
他想下令撤退,却又深知在此刻撤军,无异于将后背卖给杀红眼的敌人,顷刻间便会演变成一场无法收拾的大溃败。
他只能咬着牙,将压箱底的亲卫也投入战场,声嘶力竭地督促将领们顶住。
“顶住!都给咱家顶住!弓箭手!射!快射!”
童贯躲在重重盾牌之后,原本白净的面皮因恐惧而扭曲,尖利的声音在喊杀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场惨烈的混战,从午后直杀到落日西斜,残阳将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了一片凄厉的血红。
双方士兵的体力、意志都已接近极限,每一次兵刃碰撞都显得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呐喊都带着嘶哑的绝望。
杜壆虽恨意难平,但见士卒疲敝,天色已晚,再战下去恐生变故,只得恨恨地一跺脚,下达了鸣金收军的命令。
楚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的战场。
童贯几乎虚脱,在亲兵搀扶下才站稳。
他环顾四周,只见尸横遍野,旌旗倒地,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待到清点完人马,得到的结果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出征时的五万大军,此刻能战者竟已不足三万,而且这三万人大多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五万……五万大军啊!一日之间,竟折损近半!”
童贯心痛得如同刀绞,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将这滔天的恨意,毫无保留地转嫁到了梁山头上,“梁山草寇!咱家与你们势不两立!”
另一边,杜壆与奚胜合兵一处,清点下来,心情同样沉重无比。杜壆带来的三万突击部队,加上奚胜的三万偏师,总共六万大军,经此一日苦战,此刻能集结起来的,也只剩下三万余人,而且军械损耗严重,士卒疲惫不堪。
虽然后方还有李怀的八千残部以及保护盾车、行动迟缓的三万步兵,但一日之内损失超过五万可战之兵,这对伪楚政权而言,无疑是伤筋动骨的惨重打击。
残阳如血,映照着这支凄惶撤退的队伍,沿着来路,拖拖拉拉地向南丰方向迤逦而行。
他们穿过先前李怀遭遇袭击的地方,突然,低沉而震撼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不好!又是埋伏!”杜壆骇然失色,嘶声惊呼。
话音未落,两侧山坡上,无数梁山旌旗如同雨后春笋般猛然竖起,猎猎作响!
早已校准好射眼的梁山弩车再次发出死亡的咆哮,密集的弩箭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集中、猛烈,如同钢铁的暴雨,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覆盖了峡谷中最为密集的楚军队列!
疲惫、沮丧、毫无防备的楚军,在这精准而残酷的打击下,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有效的防御阵型都无法组织,瞬间陷入了混乱与恐慌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