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星光点点。
白俊怀揣手令,身后则是一群满面难色的衙役、武卒。
衙役手持火把,跟随白俊身后,各个低着头,满面难色。
这或许就是小人物的无奈吧,国子监,都知道招惹不得,这些各部衙署中被呼来喝去的“役”们,哪曾想过有生之年会入一次国子监,更何况还是去捉人。
班头王喜金叹息连连,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要劝说,奈何白俊看都不看他一眼。
国子监,他们不敢招惹。
统管他们的白俊,同样不敢招惹。
决定小人物生死的人,太多太多了,来,是死,不来,也是死。
白俊何尝不是心里惶恐到了极点,黑夜中,国子监的入口主门已是看到了轮廓。
丈二宽的朱漆木门上,九行九列鎏金铜钉反射着幽暗的月光,每一颗铜钉都顶着狰狞兽首,仿佛随时都会化为鬼怪亮出獠牙择人而噬。
正门前还有一个极高的牌坊,上书国子监三个大字。
眼看快到了牌坊,两侧黑暗之中快步奔来十二名身穿甲胄的巡夜京卫。
白俊止住了脚步,平静的面容之下,是极度不安的内心。
他并不认为今夜能将国子监的司业带走,但他必须来。
因为唐云交代他这件事的时候,天子正在旁边给一头黑毛畜生喂鸡屁股。
因为桌子上放了一张欠条,天子亲笔所写。
因为唐云满脸不耐烦,打着哈欠想要午休,天子装作没看见。
因为唐云喝茶的时候,时不时添茶的是天子内侍周玄。
因为这些太多的因为,白俊今夜必须来,他要纳投名状,纳了,会不会死,不知道,不纳,一定会死!
作为京中的老油条,白俊从来没入过国子监,却也知晓今夜会遇到什么,靠近牌坊后,会一步一个坎儿。
每一道坎儿,都有可能令他身死族灭,这第一道坎儿,便是巡夜的京卫,夜晚轮值于国子监外的京卫。
十二名京卫,腰插长刀,手持火把,狂奔而来,领头的是一名旗官,年逾四十。
一群京卫,脸上既是困惑也是戒备。
“哪个衙署的。”
旗官将火把丢给同袍,右手摁在长刀刀柄,戒备万分:“为何夜来国子监?”
唐云入京后,很多衙署很多人都遭了殃。
其中就包括兵备府和不少京卫,京中“丢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巡夜的京卫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兵部接连下了几道手令,旗官、校尉,没少挨喷。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总出事,白天出事晚上出事的,搞的这些巡夜的京卫见到任何异常情况都无比紧张。
“本官京兆府…诶,可是吕兄弟?”
白俊定睛一看,没成想还见到熟人了。
名为吕舂的旗官也认出了白俊,大大松了口气:“原来是白大人。”
白日,京兆府的衙役、兵备府的辅兵,负责城中治安。
晚上,京卫替换辅兵出来巡夜,京兆府衙役配合。
吕舂是旗官,他和一个校尉负责的正好是城南这边,校尉负责城南“富人区”,他则是负责国子监这一片。
有时候夜里遇到事了,吕舂也会和白俊碰个面商讨商讨,因此二人算是熟识,却也只是公务上的熟识,没多少私交。
见到是熟人,白俊面露笑容:“有日子没见到吕兄弟了。”
“诶呦,兄弟们年前不是跟着陛下去了南关吗,前一日才调到城中巡夜。”
说到这里,吕舂见到白俊身后的衙役拿着水火棍和镣铐,眉头一皱。
“白大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