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的皇冠——少年暴君的登基与畸变(2 / 2)

典礼的庄严肃穆与他内心的癫狂形成了尖锐的对比。繁琐的礼仪让他感到厌烦,他恨不得立刻结束这一切,去实践他脑海中盘旋已久的那些“游戏”。他甚至觉得,脚下这群三跪九叩的臣子,他们的敬畏和忠诚都是如此的虚伪可笑,就像他刚才在父亲病榻前的表演一样。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场巨大的假面舞会,而他现在,拥有了随时撕毁所有面具的权力。

登基之初,刘子业尚且需要掩盖本性。但他暴虐的苗头已如春冰下的裂缝,悄然显现。一次,一名年幼的内侍在为他奉茶时,因过度紧张,手微微颤抖,溅出了几滴茶水。刘子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盯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宦官,直到对方几乎要瘫软在地。

“连杯茶都端不稳,” 刘子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这双手,留着还有什么用?”

身旁的老太监刚想求情,刘子业却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拖下去,剁掉一根手指,让他长长记性。记住,是左手的小指。”

命令被迅速执行。殿外传来一声凄厉的短促惨叫,随后是死寂。刘子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甚至对身边面如土色的其他侍从评论道:“这茶,现在味道正好。”

他对自己的老师,一位以儒学修养深厚着称的老臣,也毫无敬意。一次讲经时,老师引经据典,劝诫新君要仁爱、节俭。刘子业听得昏昏欲睡,突然打断道:“夫子整天念叨这些尧舜禹汤,他们可曾像朕一样,拥有这万里江山和无数珍宝?仁义道德,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刀剑使?” 老师愕然,试图辩解,刘子业却哈哈大笑,指着老师因激动而翘起的胡子说:“朕看夫子这把胡子倒是有趣,像极了朕苑里那只老山羊!来人,给夫子拿把剪刀来,朕要看看剪了胡子,他还像不像山羊!”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和老师的屈辱泪水中,他逼迫老师自己剪掉了蓄了多年的长须。

这些行为,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宫廷和朝堂激起层层涟漪。一些历经数朝的老臣,如太宰刘义恭(刘子业的叔祖)、尚书令柳元景等人,忧心忡忡,私下聚会时无不叹息:“先帝英明一世,奈何……观今上行事,恐非社稷之福啊!” 他们试图联名上疏,以温和的方式劝谏,但奏疏往往石沉大海。

而另一些人,如中书舍人戴法兴、巢尚之等原本接近权力中枢的官员,以及一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内侍,则从新皇帝的暴戾中看到了攀附的机会。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投其所好,报告一些宗室或大臣的“不轨”言行,甚至主动为刘子业的荒诞行为寻找“合理”解释。戴法兴曾私下对同僚说:“陛下年少气盛,行事自然与仁厚长者不同。吾等为臣子者,当体察圣意,顺势而为。” 这种论调,为虎作伥,进一步助长了刘子业的气焰。

至于那些宗室亲王,如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等,更是人人自危。他们比外人更清楚刘骏一系对宗室的猜忌传统,如今新君如此乖张暴虐,他们的处境无疑雪上加霜。每次朝会,对他们而言都如同上刑场。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一句无心的客套,就被解读为“怨望”或“不敬”,招来灭顶之灾。刘彧身材肥胖,刘子业曾当众嘲笑他“脑满肠肥,徒耗禄米”;刘休仁性格较为懦弱,刘子业便时常以捉弄他为乐。这些亲王们在朝堂上强颜欢笑,回到府中则紧闭大门,相对无言,唯有深深的恐惧在蔓延。

刘子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恐惧。这非但没有让他收敛,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绝对权力。他知道,这些叔父们表面上恭顺,内心不知如何诅咒他。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越恨,越怕,他就越高兴。他就像一个拿到了新奇玩具的孩童,迫不及待地想要拆解、破坏,看看里面到底能爆发出多么绚烂或恐怖的景象。

帝国的巨轮,就在这样一位心智扭曲、视权力为毒药的少年舵手操控下,驶入了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的未知海域。悲剧的序幕,在孝武帝驾崩的哀乐和刘子业登基的喧嚣中,缓缓拉开。建康城上空,乌云正在积聚,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