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却似乎找到了依靠,脑袋一歪,便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顿时,一股混合着酒气和她身上淡淡体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阿福的鼻尖。她的呼吸温热,一下下喷在他的脖颈侧,带来一种陌生而奇异的酥麻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坐立难安。
“姑……姑娘,你别这样……”阿福声音发紧,几乎是哀求道,“你好好说话,告诉我地址,我定送你平安到家。”
“家?”女子靠在他肩上,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莫名透着一股悲凉和苦涩,“他们……他们才不管我死活呢……只想着……想着把我卖给那个……那个糟老头子……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陈阿福闻言一愣,低头看向肩头的女子。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着晶莹的泪珠。这话语虽颠三倒四,却透露出巨大的委屈和不甘。他心中一动,莫非这姑娘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被家中逼婚?
他试着放柔了声音,问道:“姑娘,你说的‘糟老头子’是谁?可是家中逼你嫁人?”
女子却不答话,只是抓着他的手臂,絮絮叨叨地又开始说起了胡话。一会儿说那酒是苦的,一会儿又说心里比酒还苦,一会儿骂爹娘狠心,一会儿又喃喃自语说着“宁愿死了干净”。陈阿福是个老实心善的,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那点顾忌渐渐被怜悯取代。他不再急着追问,只是耐着性子,僵直着身体充当她的依靠,听着她断断续续的醉话,想着等她酒醒一些,再问清楚缘由。
秋日的傍晚,天色暗得很快。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收敛殆尽,暮色如淡墨般氤氲开来。运河上起了风,带着寒意,吹得柳条瑟瑟作响。街上已几乎不见行人,两旁店铺陆续亮起灯火。
陈阿福就这么陪着坐了约莫半个时辰,肩膀都已发麻。可那女子非但没有清醒的迹象,反而因为酒意彻底上头,嘟囔声越来越小,最后头一沉,在他肩上发出了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竟是彻底睡熟了。
这下,陈阿福更是傻眼了。天已黑透,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年轻女子,他能把她往哪里送?扔在这里是万万不能的,可他又不知她家在何处。
夜风渐凉,吹得女子单薄的衣裙拂动。阿福看着她熟睡中犹带泪痕的脸庞,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道:“罢了!清者自清,总不能真让她流落街头。先带回铺子里,让她睡一觉,等明天天亮了,她醒了酒,再问明住处送她回去便是。就算被人说道,也顾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女子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搭在肩上,然后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腿弯,稍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女子身体轻盈柔软,带着酒后的温热,像个孩子般蜷在他怀里,毫无知觉。
陈阿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抱着这陌生的醉酒女子,踏着渐浓的夜色,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那间小小的杂货铺走去。他的脚步沉稳,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不知这一时心软,会给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