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员外,”他的声音因哭泣而沙哑不堪,“沈某此生,亏欠婉清太多,纵死亦难偿还万一。如今真相大白,我心愿已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让她继续独眠于此。”他回头深情地望了一眼墓碑,继续道,“不瞒员外,我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太医诊断,已是沉疴难起,直言……直言恐不过一年之期了。”
吴承业闻言一惊:“沈大人!”
沈文轩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劝慰,神色坦然:“生死有命,强求无益。我别无他求,只盼百年之后,能与婉清同穴而眠,在地下相伴,弥补这二十载的分离之苦。届时,烦请吴员外将我与婉清合葬于此,墓碑之上,不必官衔,只刻‘鸳鸯冢’三字,便足矣……不知员外,可否应允?”
吴承业看着沈文轩那恳切而绝望的眼神,想起苏婉清托梦时的凄然,心中恻然,郑重拱手道:“沈大人重情重义,感天动地。此事吴某记下了,必当竭尽全力,促成大人与苏小姐地下团圆之愿!”
沈文轩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带着无尽悲伤的笑容,再次对着吴承业深深一揖:“如此……沈某便先行谢过员外成全之恩了。”
是夜,吴承业宿于府中。或许是日间墓前情景太过震撼,他心潮起伏,直至半夜方朦胧睡去。刚入睡,便觉眼前光景一变,苏婉清再次出现在梦境之中。然而这次的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脸上带着恬静而满足的笑容,眼中再无半分怨怼与凄楚,唯有浓浓的感激与释然。
她对着吴承业,再次盈盈下拜,声音清越而愉悦:“恩公大德,婉清永世难忘。文轩哥哥既已知我心意,我心中执念已消,再无挂碍。明日辰时,便可脱离这苦海,往生极乐世界去了。”
吴承业在梦中忙道:“恭喜苏小姐!此乃小姐至情至性,感动上苍,吴某不敢居功。”
苏婉清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恩公不必过谦。我无以为报,唯记得当年自尽之前,曾将一匣私蓄的嫁妆银子,藏于卧房……哦,便是恩公现今所居主卧,那张梨花木雕花卧榻之下,靠里床脚的暗格之中。银钱不多,聊表谢意,望恩公切勿推辞,取之用之,也算了我一桩尘缘。”
言罢,她身影渐渐化作点点金色光雨,消散于梦境之中,唯有那欣慰感激的笑容,深深印在了吴承业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