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山西,“秀才”与其哥哥眼里便流下了两行清泪,此乃“回乡泪”,道门典籍中曾记载,每当赶尸人将尸体带回家乡时,尸体脸上便会挂上两行回乡泪,一来是用来告诉赶尸人已到家乡,二来是一路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只余清泪两行,也有别派认为,鬼魂是无法流出眼泪的,所谓回乡泪是鬼魂见到家乡时,思及在外漂泊的艰辛,悲从心中来,怨气聚集时所凝化的水雾,因此回乡后尸体需要经过超度,方可下葬。
虽然已到山西境内,但依旧身处深山野林中,又在林间行走两日,方才见人烟。
眼看天将破晓,四野传来鸡鸣,吴朝千便寻了一处阴店(业内称赶尸人白天所居住的客栈为“阴店”,而普通路人夜晚的歇脚处为阳店,最为着名的“阴店”为那立于酆都阴阳界交汇处的半步多。),将尸体立于门板之后,然后用红线将尸体的膝盖和肘部两关节处捆绑,取一铃铛悬于其上,以防止恶畜破坏尸体,最后用朱砂和香灰混合,围着尸体撒上一圈,表示圈内为阴,圈外为阳,又称“阴阳结(界)”,鬼魂可于阴界内行动自如,但不可越阳界半步。
就这样半走半歇,又大约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秀才”老家山西省鱼榕村,吴朝千先是见了“秀才”老母亲,说明事情原由来,老母听闻大儿子客死他乡,不禁老泪纵横,又随吴朝千去领其遗体,见到自己两个儿子都躺在那,还道是之前吴朝千怕自己想不开,不肯认领,故意隐瞒,一时间胸闷难耐,竟昏死过去。
吴朝千顿时手脚大乱,急忙扶老母就地坐下,观其脉搏并无性命之忧,却是不敢再将其唤醒,以免再次悲伤过度而昏迷,只好先驱走暂宿在“秀才”身体内地怨魂,然后将“秀才”自身的魂魄还归原躯,才施以金针将其老母唤醒。
老母亲一醒过来,看到二儿子竟活生生的侍在自己跟前,不禁又惊又喜,忽而一想起刚刚老大也是躺在地上,便起身想看,可怜大儿子尸体依旧躺在那里,脑贴黄符,不知人世。
好一阵絮叨之后,“秀才”和母亲将吴朝千迎进家门,其居所仅一普通民宅,且不说家徒四壁,但也无甚家具,吴朝千坐在厅堂上,看了茶水,却是“秀才”三月来不曾洗澡,方才魂魄归位,只觉身上奇痒难忍,便去洗浴更衣。
翌日,吴朝千将“秀才”哥哥的遗体妥善安置后,便在“秀才”母子千恩万谢中,踏上了返回重庆的火车,本着行业操守,回到重庆的吴朝千又收拾行装,马不停蹄的奔赴武当山,与时任掌教陈虚芮真人暂借玄武岩上一掌之地十日,日颂黄庭,为“秀才”哥哥超度,超度期间玄武岩上雾色朦胧,诵经声似空冥,久绕不绝,过往香客无不侧目。
送走吴朝千,“秀才”又在家忙前忙后料理后事,大约半月有余,待一切事定后,去找那陈员外寻仇的心思又在心底悄然萌芽,不单因弑兄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近来奔走丧事之时,闻乡中老人言,死于非命之人皆含有一口怨气,只有为其报仇才能消除,吴朝千临走时也曾说过,自己哥哥的怨魂只有化解怨气后才会转世投胎,否则就会纠缠自己一辈子,超度虽然也能化解怨气,但需时日良久,且效果甚微,无异于饮鸩止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