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头也不抬:“医者能救人性命,比考取功名更实在。”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静了静。王老实咳嗽两声,叹道:“这孩子,打小就心善。前几年他爹病死,家里就靠他教几个蒙童过活,还总把束修分些给街头乞丐。”
双经渡闻言,看向周明远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待讲完医理,众人渐渐散去,周明远却迟迟不走,捧着记录的纸页上前:“先生,学生还有几处不解。譬如‘虚实’二字,《内经》说‘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可为何有些病人既发热口渴,又畏寒乏力,像是又实又虚?”
“此为虚实夹杂之症。”双经渡引他到内堂,指着药柜上的标签,“好比这柜子里的药材,有攻有补,病症也常如此。疫病之后,多见此类情况——湿热未清是实,正气已伤是虚。此时若纯用攻药,恐伤正气;纯用补药,又恐留邪。须如调琴一般,松紧得宜。”他取过青蒿和党参,“青蒿清湿热,党参补正气,二者同用,便是攻补兼施。”
周明远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抬头:“学生斗胆,想随先生学习医禅之道。”他说着便要躬身行礼,却被双经渡扶住。
“学医非一日之功,需耐得寂寞,吃得起苦。”双经渡看着他,“你母亲尚需照料,且家中生计……”
“母亲的病已大好,学生可带她一同随行。至于生计,学生粗通医理后,可为人诊病换些盘缠,断不拖累先生。”周明远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学生曾以为读书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才懂,救一人便是修一分善,渡一病便是平一分乱。”
双经渡沉默片刻,想起自己年少时立志学医的光景,心中微动。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手抄的《内经》节选,递给周明远:“这是我早年整理的笔记,你先拿去研读。三日后,我考你‘阴阳五行’之理,若能悟透三分,便允你同行。”
周明远接过笔记,指尖触到纸页上温热的墨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谢先生!学生定不负所望!”他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揣进怀里,又对着双经渡深深一揖,才脚步轻快地离去,背影里满是新生的雀跃。
王老实这时走进内堂,看着周明远的背影笑道:“这孩子是块好料子,就是性子太急。前几日还跟我念叨,说先生的医理像春日细雨,听着舒服,用着管用。”
双经渡拿起周明远留下的记录,见上面不仅抄录了医理,还在空白处画了些小图——有黄连的形态,有问诊的手势,甚至还有他讲课时的侧影,线条虽稚拙,却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急中自有执着,执着中藏着赤诚。”双经渡轻声道,将笔记放回桌上,“医道漫漫,能有个肯用心的后辈同行,亦是幸事。”
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照在药柜上的铜环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周明远能否通过三日后的考验?双经渡又将何时离开陇州?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