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141集:舍我渡生(2 / 2)

“那便在关隘外搭棚施药。”双经渡合十行礼,僧袍的袖口扫过案上的茶渍,“总有百姓会偷偷来求医。《内经》说‘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人心也是这天地之气,只要有一丝缝隙,善意便能透过去。”

李嵩盯着双经渡的眼睛看了半晌,那双眼眸里映着窗外的天光,干净得让他想起年轻时读的《论语》。他忽然抓起案上的朱笔,在名册下方重重签下自己的名字,墨汁透过纸背,在垫着的麻纸上洇出一片深痕:“给他们备三匹快马,十副行囊。若…若真能控制住,我李嵩亲自去关隘接他们回来。”

阿竹猛地抬头,看见双经渡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痕,像冬雪初融时的山涧。先生昨日教他背诵《金刚经》时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是让人空无所有,而是让人放下执念后的那份从容。”此刻他望着刺史落笔的手,忽然明白了这话里的重量。

暮色降临时,医棚前的空地上燃起了三堆篝火。十名痊愈者正围着阿竹,听他讲解药材的辨识方法。一个曾是货郎的汉子摸着背上的药篓笑:“俺以前走南闯北,只知卖货,如今倒要学怎么救人了。”

双经渡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李嵩派来的衙役搬来二十斤干粮和两大坛水。刺史没亲自来,只托衙役带来一句话:“若遇盘查,便说是虢州刺史派去的‘疫防巡查队’。”

“先生,”阿竹走过来,手里攥着双经渡给他的那把小铜秤,“我怕…怕做不好。”晚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角,露出腕上那道采药时被荆棘划破的疤痕。

双经渡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展开却是他亲手画的经络图,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脉诊要诀”:“《内经》说‘脉之大会为气口’,你只需记住,凡疟者脉多弦,热盛则弦数,寒盛则弦迟。若遇疑难,便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别被表象吓住。”他将布帛卷好塞进阿竹怀里,又替他紧了紧行囊的背带,“去吧,记住,你们带的不只是药材,是两州百姓的生机。”

篝火的光在阿竹脸上跳动,他忽然跪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起身时,他看见双经渡僧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迎向疫病的帆。

三更时分,医队出发的马蹄声惊醒了沉睡的城郭。双经渡站在城门楼上,望着那队人影消失在月色里,像几粒投入黑暗的星火。他掌心的念珠转了三圈,忽然想起白日里李嵩签下名字时,案上那碗温茶早已凉透,却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夜风里传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在寂静的街道上。双经渡知道,从今夜起,虢州与邻县的命运,就像那碗凉透的茶,看似各不相干,实则早已在同一个陶碗里,融成了一样的滋味。

医队能否顺利进入邻县?双经渡留在虢州又将面临怎样的变数?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