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莎的肩膀微微垮了垮,轻声道:“那……那我先回去了。”转身离开时,脚步比来时慢了些。陈石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胡杨林后,才收回目光,心里像塞了团乱麻。他知道师父的意思,西行之路还长,不该在此停留。可这几日的相处,阿依莎教他认西域的星空,说哪颗星是“驼队的向导”;他教阿依莎数脉搏,说“一息四至为常脉”,那些细碎的时光,像沙地里的泉水,悄悄漫进了心里。
入夜后,药棚里点着盏油灯,双经渡在灯下誊写治畜疫的方子,陈石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本《内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帐外传来绿洲牧民的欢笑声,还有冬不拉的琴声,偶尔夹杂着阿依莎清亮的歌声。陈石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移精变气”四个字,忽然想起白日里阿依莎说,她从未离开过绿洲,最远只到过东边的戈壁,还说若是能看看中原的河流,该有多好。
“在想什么?”双经渡放下笔,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陈石猛地回神,把书合上:“没……没什么。”双经渡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深潭:“阿石,你十五岁随我离开长安,如今已三年。这三年西行路上,你可见过多少流离?”陈石低头道:“见过。虢州的瘟疫,沙漠里的商队,还有军营里的赵勇……”
“那你可知,为何要西行?”双经渡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落在陈石心上,“是为了让‘双经渡’的名字,能走到更多人需要的地方。”陈石攥紧了拳头:“弟子知道,师父是为了渡人。”“渡人,先得渡己。”双经渡拿起桌上的《金刚经》,指尖点在“应无所住”四个字上,“若心有所住,便如舟搁浅,如何渡人?”
陈石猛地抬头,眼里泛起红:“师父,弟子……弟子只是觉得阿依莎姑娘人好,并无……”“我知她是好姑娘。”双经渡打断他,“绿洲安稳,如世外桃源,谁不想停留?可你抬头看看帐外的星空,我们要去的方向,星星更密。”他起身走到棚外,指着西方的夜空:“酒泉在那边,再往西,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那里的人,也在等着‘双经’渡他们的苦难。”
陈石跟着走出棚外,晚风吹过,带着胡杨林的气息,也带着远处隐约的歌声。他望着西方的星空,那些星星确实比绿洲头顶的更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可他再回头,看向胡杨林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阿依莎坐在溪边,手里拿着他教她认的草药,眼里映着水光。
“弟子……弟子想留下几日。”陈石的声音带着颤抖,“等帮阿依莎把她记下的西域草药都译成中原名字,再……再启程。”双经渡没有看他,只是望着星空:“当年在长安,我让你抄《内经》‘志闲而少欲’,你说懂了。如今看来,你只懂了字,没懂其意。”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徒弟脸上,“阿石,执念如沙,握得越紧,越伤己。你若留下,便是把心困在了这片绿洲,往后的路,如何走?”
陈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可……可我舍不得。”“舍不得,便会受其累。”双经渡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选吧。是留在这安稳地,做个守着草药的医者;还是随我西行,让更多人知道,医能疗身,经能渡心。”说完,他转身回了药棚,留下陈石一个人站在星空下,泪水落在沙地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远处的歌声还在继续,阿依莎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搔着他的心。可师父的话,又像警钟,在耳边不断回响。他知道自己该选什么,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向那片灯火温暖的绿洲。
陈石最终会选择留下,还是随师父继续西行?这突如其来的情愫,会成为他西行路上的牵绊,还是让他更懂“渡心”的深意?“双经问渡”的故事里,徒弟的抉择将如何影响前路?且看下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