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桌。林晓做的桂花糕堆成小山,陆衍酿的新酒烫得正酣,阿桂用红糖捏了几个小元宝,说是“给逝去的前辈们拜年”。苏清欢往火塘里添了块桂木,烟气里立刻飘出醇厚的香,像把陈年的故事烧得温热。
“我想起我爹娘了,”个曾被忘忧丹控制的弟子忽然开口,手里的酒碗在膝头磕出轻响,“他们总在岁末煮桂花粥,说喝了能平平安安过整年……”他的声音渐低,其他人却纷纷附和,说的都是关于“家”与“暖”的记忆,那些被药物尘封的片段,在火塘的暖意里渐渐复苏。
苏清欢望着众人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忆魂录》为何要强调“守岁”——不是为了熬过长夜,而是为了在寒夜里,让那些珍贵的记忆彼此取暖,生根发芽。她往每个人碗里都添了勺桂花蜜,甜意漫开时,有人开始唱歌,有人跟着附和,连陆衍也跟着哼起散修的调子,破风剑靠在墙角,剑穗的银丝随着歌声轻轻晃动。
子夜的钟声敲响时,阿桂忽然指着窗外喊:“雪停了!有星星!”众人涌到廊下,果然见云层裂开道缝,漏出几颗亮星,恰好悬在老桂树的枝桠间,像去年酿在酒里的桂花,此刻终于浮上了水面。
“我去摘些新雪,”苏清欢拎着陶罐往药圃走,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响,像在回应钟声的余韵,“林晓说要用新雪水腌桂花,留着明年做糕。”
陆衍默默跟在她身后,破风剑在雪地里拖出浅痕。“我师父说,雪夜的星星是逝者变的,”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在看着我们过好日子。”
苏清欢的脚步顿了顿,陶罐里的新雪映着星光,亮得像碎银。“那我们更要好好过,”她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糖,糖纸在雪光里泛着红,“让他们在天上也能闻见桂花香。”
回到堂内时,苏清辞正将块木牌挂在忆魂堂的梁上,上面刻着“岁安”二字,边缘雕着圈桂花,是陆衍昨夜赶刻的。“新的一年,”她望着众人,眼里的光比火塘还亮,“愿我们都能守住记忆,守住彼此。”
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阿桂在雪地里发现了串脚印,从演武场直通向老桂树,脚印旁散落着些桂花枝,像有人夜里来祭拜过。“是那些被救的前辈吧,”林晓蹲下身轻拂脚印上的新雪,“他们也想跟我们一起守岁呢。”
苏清欢摸着梁上的“岁安”木牌,忽然觉得这岁末的雪,落得不是寒意,而是场温柔的覆盖——把过往的伤痛埋进土里,让来年的新蕊能更从容地破土。她想起姐姐说的“所有等待都不会白费”,原来真的是这样,就像雪下藏着的桂影,看似沉寂,却在酝酿一场盛大的绽放。
雪化时,药圃的老桂树抽出了新芽。苏清欢和姐姐在树下补种新苗,陆衍带着阿桂去后山伐新竹,说要给忆魂堂添个新书架,林晓则坐在廊下绣帕子,上面用金线绣着“春暖花开”,针脚里藏着的,是所有人对来年的期盼。
离下一个桂花季,还有漫长的时光。但苏清欢知道,只要火塘的暖意还在,只要彼此的牵挂还在,这等待的日子,定会像罐温在火上的桂花酒,越熬越醇,越品越甜。而那些藏在雪下的桂影,那些刻在木牌上的初心,终将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清晨,伴着第一缕阳光,绽放出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