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见她如此抗拒,公子慎或许会暂且离开,让她冷静。
但此刻,看着她蜷缩在床上,他心中那股害怕失去她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非但没有走,反而直接在床沿坐了下来,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不走。”
他沉声道,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背影。
“莲莲,我只是担心你,我害怕你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闭嘴。”
夷光猛地转过身,打断了他的话。她脸上泪痕未干,眼圈通红,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死了”
夷光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我是想研究它,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控制人心。”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强行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它死了一只,我能怎么办,我是怀疑我和大王都中了蛊,可是这话我能说给谁听,谁会相信,一个越国献来的礼物。”
“我说出来,估计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我本来就是一件礼物!一件用来取悦君王,用来维系邦交的礼物!你觉得会有人在乎一件礼物的死活吗?会有人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吗。”
说到最后,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心口的疼痛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她几乎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
公子慎僵坐在床沿,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想告诉她,他在乎,他站在她这边,他从未将她视作礼物,可这些话,在她如此激烈的情绪和清晰的认知面前,显得那么空洞。
他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解释和追问的时候。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痛苦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门口,最终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中,如同他来时一样。
直到确认他真的离开了,殿内重归死寂,夷光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弛下来。
她无力地瘫在床榻上,望着头顶昏暗的帐顶,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冷汗浸湿了她的寝衣,心口的余痛还在隐隐作祟。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那片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她刚才的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她的恐惧,她的无助,她作为“礼物”的悲哀。
假的部分,是她刻意模糊了调换蛊虫的真实目的,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挣扎求存的可怜虫。
这个说法,能暂时稳住公子慎吗?能让他不再深究下去吗?夷光不知道。
公子慎不是蠢人,他心中的疑虑绝不会因此完全打消。
但至少,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也将一个更值得同情的形象摆在了他面前。
她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她没有睡意,大脑在极度疲惫后反而异常清醒,开始飞速运转,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长夜漫漫,前路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