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缺口旁,望着西墙外那片整齐的新坟,心里没有一丝“守住堡垒”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抑。这场仗,他们赢了,却赢得太惨——一半人没了,堡垒成了废墟,赵忠走了,孙承宗连全尸都没能留下。而这一切的根源,是清军那两门佛郎机,是他之前从未真正重视过的火炮威力。
他想起开战第一天,清军火炮第一次轰塌墙垛时,那名被砖石砸得血肉模糊的壮丁;想起持续炮击时,东墙不断扩大的缺口,士兵们用身体填上去却被炮石掀飞的场景;想起夜袭队拼死炸毁一门炮后,剩下的那门依旧能将缺口轰开数米宽——如果不是孙承宗烧了粮草、毁了一门炮,如果多隆的火炮再多两门,刘家堡早就没了。
“火炮……”刘江低声自语,指尖用力攥着墙石,指节泛白。之前他以为,靠着长枪手、鸟铳和震天雷就能守住堡垒,可这场仗让他彻底明白,冷兵器的勇气,在火炮面前,终究太脆弱。多隆这次吃了亏,下次再来,绝不会只带两门炮,只会带更多、更厉害的火器,到时候,仅凭这残破的土堡和残存的人手,他们还能守住吗?
风又起了,吹得他的棉甲猎猎作响。他转头看向堡内,幸存者们正在清理废墟,工匠们已经开始用新的夯土修补东墙的缺口,妇人们在伙房里生火,炊烟袅袅升起,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生机。可刘江知道,这生机之下,藏着巨大的危机——多隆的不甘,清军的火器优势,都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剑。
他走下城墙,走到孙承宗的衣冠冢前,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块木牌。“孙参将,”他轻声说,“你说过,打仗要知彼知己。以前我不懂,现在懂了。下次鞑子再来,我不会再让弟兄们用身体去挡炮石了。”
起身时,他的眼神里少了之前的迷茫,多了一丝坚定。他要造火炮,要找懂火器的人,要把刘家堡的城墙修得更坚固,要让幸存者们学会应对火炮的战术——他知道这很难,可他必须做,为了那些长眠的人,为了还活着的人,为了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家。
阳光渐渐西斜,将刘江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残破的城墙上,也映在那片新坟前。英雄的葬礼落幕了,但守护家园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对火炮的认知,对战争的反思,将成为刘江接下来所有行动的起点——下一次,他们不能再用血肉之躯,去硬扛敌人的钢铁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