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祠堂坐落在堡内西侧,是座青砖灰瓦的老建筑,虽历经战火,门楣上的“刘氏宗祠”匾额却依旧完好,只是边角蒙了层烟尘。此刻祠堂内香案高筑,案上摆着时令祭品与两支燃烧的红烛,烛火摇曳间,映得案前供奉的列祖列宗牌位愈发肃穆。
刘江身着洗净的旧棉甲,腰间悬着那把缴获的清军腰刀,率领陈武、赵忠(伤势初愈,由兵卒搀扶着)、刘远、老周等核心成员,整齐地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众人身后,还站着二十余名战功卓着的小队头目与老卒,整个祠堂鸦雀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混着门外传来的零星风声。
钦差周文彬身着青色官服,手持明黄色圣旨,缓步走到香案中央。他清了清嗓子,压下一路奔波的疲惫,脸上露出肃穆之色——这是他离京以来,第一次在如此规整的宗族祠堂宣旨,看着案前排列整齐的牌位,再想起堡内井然的秩序,语气不自觉地郑重了几分:“弘光元年冬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跪在最前排的刘江,耳尖微动,双手按在膝头,腰背挺得笔直。他能感觉到身后父亲刘远的呼吸骤然急促,连身旁赵忠扶着兵卒的手,都微微收紧了些。
“朕闻清源之地,有义士刘江者,忠勇可嘉,心怀家国。值胡虏犯境,郡县沦陷之际,江以一堡之众,拒镶白旗精锐于东墙之外,焚其粮草,毁其火炮,力挫敌锋,扬我大明国威!其志可嘉,其功可表!”
周文彬的声音朗朗,在祠堂内回荡,跪在后排的小队头目们悄悄交换了个眼神,眼里满是激动——朝廷不仅知道刘家堡的事,还这般褒奖,这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今特擢升刘江为清源守备,正五品,掌清源及周边百里防务,统辖地方兵勇;赐白银千两,粮草百石,绫罗五匹;命其固守汛地,整饬军备,待朝廷援军至,共图恢复北方故土!”
“钦此!”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刘远猛地浑身一颤,花白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动。他原本紧抿的嘴唇抖了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滴落在身前的青砖上。他顾不得礼仪,对着香案上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得青砖“咚咚”响,声音哽咽却清晰:“列祖列宗在上!我儿刘江……真成了朝廷命官了!正五品守备啊!咱们刘家……光宗耀祖了!”
这一磕,磕得额头泛红,却满是压抑多年的激动。他守了一辈子田产,盼了一辈子家族兴旺,乱世之中,本以为刘家要随着这世道沉沦,却没想到儿子竟凭着守堡抗鞑,挣来了朝廷的诰命,让刘氏宗祠的牌位前,添了这般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