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却带着一股书生的执拗:“此间之事,我会上奏朝廷,不是弹劾你‘私动兵马’,是禀报刘家堡的危局,是恳请朝廷派兵支援(他明知朝廷不会来,却依旧要说)。但在援兵到来之前……请让我与诸位,共守此堡。”
“张大人……”刘江愣住了,连一旁的赵忠都停下了手里的铁拐杖,眼里满是惊讶。
“我虽不能打仗,却能写文书、记军情,能帮着安抚流民,能去伤棚给伤员换药。”张文弼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我是朝廷派来的赞画,是监军,可我更是大明的臣子。堡在,我在;堡破……我也认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正是之前记录刘江“违制”的“密录”,抬手就想往烛火上递。
“张大人!”刘江连忙拦住他,“不必如此。之前的事,是立场不同,不是对错之分。这本子,留着也好,日后若朝廷问起,也是刘家堡抗清的见证。”
张文弼看着手里的本子,又看了看刘江,眼里闪过一丝释然,将本子重新揣回怀里,却不是为了“弹劾”,而是为了“记录”,记录下这座堡的抵抗,记录下这些人的忠义。
“那……我去伤棚帮忙。”张文弼转身,脚步比来时更稳,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多了几分踏实,“老秦头年纪大了,伤员又多,我去搭把手,也算尽一份力。”
刘江看着他走出议事厅的背影,素色的长衫在风里飘着,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格格不入”,反而和堡内忙碌的身影,渐渐融在了一起。
赵忠拄着铁拐杖,走到刘江身边,语气里满是感慨:“没想到……这文弱书生,倒还有几分骨气。”
刘江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烛火的光映在他脸上,多了几分暖意:“是啊,没想到。或许……这乱世里,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只是没机会站出来。”
议事厅外,张文弼正朝着伤棚走去。路过流民区时,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士兵听抗清的故事,看到他,没有像之前那般躲避,反而怯生生地叫了声“张大人”。张文弼停下脚步,蹲下来,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头,声音温和:“好好听故事,长大了,也要像刘堡主他们一样,做个有骨气的人。”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张文弼站起身,继续往伤棚走。风还在吹,却不再冰冷;烛火还在摇,却多了几分温暖。这位曾一心“监督法度”的监军,终于放下了官威和偏见,从制度的“旁观者”,变成了这场悲剧的“见证者”,甚至“参与者”——他或许不能扛枪打仗,却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座即将迎来风暴的堡垒,添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