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鸳鸯啊，”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说，琮哥儿如今这般出息，本是天大的好事，可我这心里，怎么就这般不踏实呢？”

鸳鸯手中动作不停，轻声应道：“老太太是担心琮三爷与府里不亲近？”

“何止是不亲近！”贾母苦笑，“你瞧瞧他今晚那样子，哪里还有半分把这里当家的意思？他心里头，怕是怨着我们呢！也难怪他，当初……唉，府里对他，确实是过于刻薄了些，没什么恩情可言。如今他翅膀硬了，能够顶立门户了，我们想再让他亲近贾家，为贾家出力，难啊！”

鸳鸯沉默片刻，柔声劝慰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忧心。奴婢瞧着，琮三爷虽与老爷太太们不甚亲近，但与园子里的林姑娘、二姑娘、四姑娘她们，关系却是极好的。当年琮三爷在府里时，没少受几位姑娘的照拂和帮助。有这份情谊在，琮三爷看在几位姑娘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对府里的事完全袖手旁观的。”

听到这话，贾母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是啊，还有玉儿、迎春她们……但转念一想，眉头又蹙了起来：“她们终究是女孩家，将来都是要出嫁的。一旦出了门子，成了别家的人，琮哥儿还会因为她们而多照顾贾府吗？”

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若是让玉儿嫁给宝玉，亲上加亲，琮哥儿与玉儿感情好，看在玉儿的份上，总得照顾宝玉一二吧？再想法子把湘云那丫头说给琮哥儿，琮哥儿娶了湘云，看在湘云的面子上，也能更关照贾史两家吧？

这念头一起，贾母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仿佛找到了维系家族与贾琮之间关系的纽带，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不得不说，她这想法确实美好，却是一厢情愿，未曾考虑过当事人是否愿意，且不说贾琮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岂会任由她摆布姻缘？就说黛玉会愿意嫁给宝玉嘛？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拉拢贾琮本人。贾母目光落到身后正细心为她梳理头发的鸳鸯身上，心中又是一动。

“鸳鸯，”贾母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和试探，“说起来，当初琮哥儿还在府里时，我让他挑丫鬟，他头一个看中的就是你。可惜那时我没舍得，耽误了你的前程。”

鸳鸯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立刻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能伺候老太太，是鸳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鸳鸯哪儿也不去，就想一辈子守在老太太身边！”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忠心可鉴。贾母心中慰帖，拉着她的手道：“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我也舍不得你。只是……”她叹了口气，“如今琮哥儿身份不同了，身边没个妥帖可靠的人伺候怎么行？他那院子里，就一个锦云和一个后来的晴雯，终究是单薄了些。你是我身边调理出来的人，最是稳重周到，若是你能过去，既能照顾好他，也能……也能帮老祖宗我，多看看，多听听，拉近一下我们祖孙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