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从宫中回到荣国府，踏入二门，便听见里面比方才他离开时还要混乱几分。原先宁国府的那些下人，失了主家依托，如同无头苍蝇般全都涌到了西府这边，将前院挤得水泄不通。哭喊声、哀求声、争执声混杂在一起，直吵得人脑仁发疼。

“赖大管家，行行好，收下我们吧！”

“林之孝家的，咱们可是本家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我们什么都能干，只求一口饭吃！”

贾母被这阵仗吵得无法，在鸳鸯等人的搀扶下，勉强坐在廊下，揉着额角，对赖大、林之孝等几个有头脸的管家婆子吩咐道：“罢了罢了，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也不好太过苛待，没得让人说咱们刻薄。你们……你们看着挑些老实本分、确实无处可去的留下吧，其余的，多发一个月月钱，让他们自寻出路去。”

赖大、林之孝、吴新登家的等人闻言，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喜色，连忙躬身应道：“是，老太太仁慈，奴才们必定仔细甄别，定不让奸猾之徒混入府中，定要选出那些勤恳老实、懂得感恩的留下！”

贾琮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心中不由暗笑。这老太太，真是糊涂且好面子到了极点！如此关键的用人关口，竟将这般大的权力，轻飘飘地就交给了赖大这些府中早已蛀空了的硕鼠！他们口中的“勤恳老实”、“懂得感恩”，恐怕翻译过来就是“与他们沾亲带故”、“能给他们送上厚礼”、“听话好掌控”吧？经此一番“选拔”，西府本就冗余的人员非但不想着如何精简，反而要平白多养一批关系户和潜在的麻烦，管理起来只怕更难。可笑，可叹！

他摇了摇头，也懒得在此刻多管闲事。府中积弊已深，非一时一刻能扭转，且让他们先折腾去吧。他转身便想回自己院子清静清静，今日连番应对，他也有些乏了。

不料，刚走出几步，却见鸳鸯从荣庆堂方向匆匆走来，见到他，连忙上前福了一礼：“三爷，您回来了。老太太听说您回府了，请您去荣庆堂一趟，说是有话要问。”

贾琮闻言，脚步一顿。贾母此时找他，无非是询问宫中情形以及对今日之事的看法，当然也有可能是对他当时出主意的兴师问罪。他略一思忖，反正眼下也无甚要紧事，便去看看这老太太又能说出什么章程来。于是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去荣庆堂的路上，贾琮与鸳鸯并肩而行。看着身旁这端庄秀丽、行事妥帖的大丫鬟，贾琮想起年前贾母便应下，年后让她来自己院中伺候的事情。他停下脚步，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鸳鸯，这年也过完了，你何时搬来我院里？锦云和晴雯那两个丫头，可是念叨你好几回了。”

鸳鸯没料到贾琮会突然提起此事，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心中如同揣了只小鹿，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