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领金奖差点凤凰涅盘 邮寄大海碗查无此人(1 / 2)

走出小西山 董太锋 5171 字 2天前

在支架取出之前,我三个月之内不能长时间走路、提重物、上下楼等。我去了趟单位,大家都说我脸色不好,瘦了许多。我仍保密,没人知道我做过手术。

这次手术堪称凤凰涅盘,让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充满了危机感。生命脆弱,须珍惜分分秒秒。我把每一天早晨都当作盘古开天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举足轻重。我在侯一小区一住十年,承担冬季露天楼道的除雪工作。我出院回家第二天,大雪覆盖露天楼道。我不听刘萤劝阻,用三合板到外面除雪。回来之后小腹疼痛,血尿淋漓。刘萤陪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由于做剧烈运动,导致支架与输尿管内壁摩擦出血,开了几瓶止血药。这引起我的重视,绝不可拿医生的话当儿戏。

住院十天堪称《十日谈》。决定我事业和命运的事,似乎都发生在这十天之内。我六十四万字的长篇小说稿《大海碗》,得到作家出版社一位资深编辑的青睐,准备来连和我商量修改事宜,并申报明年的出版计划。他几次来电话,一直和我联系不上。我赶紧给他打电话,他比我还遗憾,说今年已经错过机会,明年再作努力。一家省级话剧院在全国范围内征集剧本,四个剧本脱颖而出,其中包括我的大型话剧剧本《日食》。我接到中心邀请,到某省城参加剧本研讨。我严格遵守医嘱,放弃了这次机会。我每天呆在家里,权当住三个月医院了。

原复县永宁二十五中学一位同学来电话,前几天文艺宣传队师生聚会,也是和我联系不上。罗世宽老师看了《大连日报》,知道董太锋的话剧《天籁》获得“首届中国戏剧文化大奖赛大型剧本金奖”,欣慰地说:“董太锋成为国家编剧,获得这么大成就,我死而无憾了。”除了失去见到徐梦丽的机会,更加遗憾的是,罗老师已经驾鹤西去。我是后娘养的,“别人家的孩子”,不管获得什么殊荣,“圈子”里都和“老鳖湾”一样死水一潭。原住民哪怕卷根纸筒,也被渲染成“宇宙牌香烟”,什么“几个天下第一天生吃这碗饭”等。当互联网上获奖信息纷纷扬扬,我正在生死线上战战兢兢地走钢丝,等待“良”与“恶”的生死判决。

实际上我早已经意识到,音乐剧《最后的香格里拉》,是为自己而写。

远方的地平线上,

有座神奇的雪山。

山中的香格里拉,

就是你要去的乐园!

中国戏剧文学学会隶属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司局级建制,一九八三年成立。一九九零年改制为部委直属的学术团体,首任会长为着名剧作家曹禺,后由剧作家魏明伦先生继任。中国戏剧文学奖是国内五大文学奖之一,与曹禺戏剧文学奖、中国戏剧梅花奖并称三大戏剧大奖,旨在表彰电影界、戏剧界评论、导演、表演、理论上获得突出造诣的知名人士。该奖在海内外享有极高声誉与学术地位,素有“中国戏剧界诺贝尔”、“纯专家评奖”之称,在国内外学术界与美国的电影学会奖、英国戏剧协会奖等奖项齐名。着名剧作家魏明伦、作家韩晗、网络编剧孙艳平等文坛知名人士,先后获得该奖。我的话剧《信义兄弟》和《满地黄金》,发表在学会主办的大型刊物《中国剧本》上,先后获得“全国戏剧文学奖”银奖和铜奖。洪钟陪同我到厦门和上海参加颁奖活动,沿途游历祖国的名山大川。我由此获得了国家二级编剧职称。洪钟照样玩平衡,领奖回来,既不向局里汇报不向下传达不做宣传。我自己报料,在战友的帮助下,在报纸上发布获奖消息。

经过国务院有关部门整顿,由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主办的“中国戏剧文学奖”,升级为“中国戏剧文化奖”,是经中共中央、国务院批准颁布的国家级大奖、文化部“评比、达标、表彰”八大保留项目之一、华语戏剧文化最高奖项,由着名戏剧家曾献平担任会长。“首届全国戏剧文化奖”,隆重面向海内外征集剧本。我把十几年前创作完成的被“两万”枪毙的剧本《天籁》,寄给“评委会”。我的剧本《天籁》获金奖,文化局和创作室也获得“最佳贡献奖”等若干殊荣。

“评委会”分别给我和局、创作室,寄来大红请柬,盛情邀请作者和各级领导莅临由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主办的颁奖盛典。除了在主要街道和会场悬挂条幅,届时由文化部副部长等首长颁奖、接见,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等国家新闻媒体现场采访。无论对领导还是我个人,都是喜讯。局领导反应冷淡,不去参加。我被泼了一头冷水,也从亢奋中冷静下来,面对现实。我的身体状况,如同进入预产期的孕妇,连下楼都不允许,更别说坐飞机远行。

那天晚上,我躺在小屋床上,辗转反侧夜不成眠。我回忆从小到大走过的路,确定的一个个奋斗目标,战胜的一个个困难,取得的一个个成功,都是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没有百折不挠的勇气,壮士断腕的决心,断然走不到今天。我已经不把“非我莫属,愈锉愈坚”的座右铭挂在口头上,早已熔铸在骨子里,分分秒秒都在践行。当我又一次遇到不可逾越的困难,想起当年高三连领受新的施工任务,老栾都要到公社请来放映队,用“8·75”毫米放映机放映老电影《上甘岭》。现在,我也效法试行,重温我的座右铭。我把体内的支架,看成前进路上最后一个“坎子”,不能因它坏了我的好局。我既然没倒在拼搏途中,也不会倒在领奖路上。我把自己当成寻找香格里拉的金丝猴,去西天取经的孙悟空,穿越大沙漠已经看见远方湖水的骆驼。这次颁奖盛典,既是对我不懈努力和实力的肯定,更是命运对我的恩赐和考验。我必须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勇往直前义无返顾。即使中途倒下,我也决不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我决定前去领奖,顷刻间睡了过去。我变成了一只金丝猴,和乱砍盗伐的老板和随从们展开大战。

有罪有罪,

你们犯下大罪!

草原森林被毁,

大山失去青翠!

沙尘暴横行霸道,

太阳失去光辉!

忏悔忏悔,

你们快快忏悔!

你们屠杀动物,

生灵变成美味!

你们害人就是害己,

最终毁灭人类!

我们都是沙尘暴,

我们都是沙尘暴!

每一棵大树,

都是我们一个敌人!

每一片绿草,

都是我们一片泥淖!

我们都是沙尘暴,

我们都是沙尘暴!

每一片沙漠,

都是我们一群战友。

每一座树坑,

都是我们一座碉堡!

刘萤见我决心已定,要陪我一起前行,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你。我说失去丈夫你可以再找。她说世上只有你一个。我一番权衡利弊,终于把她说服。她买了几十瓶云南白药,逐一取出“止血子”让我带在身上,关键时刻随时服用。

明天早上飞机。晚上,刘英雄携新女友造访。他心情极好难得高兴,说要喝酒。刘萤暗示我不能喝酒,我哪能扫兴。他和柳叶眉离婚多年,还频频找她,征求她对女友的意见,被臭骂三个小时还狂赞对方口才绝了,无奈。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下腹撕裂般剧痛,仍装作没事一样。他们离开之后,我血尿频频浓稠。

“五一二”汶川大地震之后,大到双流机场小到映秀镇等地名世人皆知,一

幅幅惨烈场景不时在眼前出现。按大会日程安排,前几天游览青城山、乐山、都江堰、汶川、峨眉山等。最后一天,在四川锦江大学举行颁奖盛典。对于别人来说,每一处景点都值得期待,一睹为快。对于我来说,每一处景点都能要了我

的命,能不能撑到最后在什么时候哪里倒下,不是悬念。飞机在成都双流机场降

落,血尿随即降临,支架成了植进体内的定时炸弹。我刚吞下第一颗“止血子”,

刘萤打电话,我说一切正常。她说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临近岁末的巴蜀大地,雾气腾腾气候阴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百六十多天有雾。我们那里“太阳一出照四方”,这里却是“太阳出来喜洋洋”,肯定影响农作物生长。人们津津乐道,邓小平同志一九八七年二月的四川之行,提到一个新概念:旅游产业,使四川变成一个旅游大省。大巴颠簸,小腹隐隐作痛。入住“蜀都大酒店”,血尿如同血雨淅淅沥沥,我仍在第一时间出去熟悉环境。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在过街天桥上耳鬓厮磨。我随波逐流,感受天府之国的风土人情。我睁大眼睛四处搜寻,在人群中辨认连长“老圈”、老排长“雷大炮”、班长郎青、政治部李副主任、刘干事的身影,听口音都是,看人都不是。成都寓意成功之都,人们随遇而安,吃火锅、“摆龙门阵”、泡茶馆、搓麻将。

晚上见面会,曾献平先生介绍:“董太锋很特殊,一个星期写一部大型话剧。我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是《满地黄金》,印象深刻。他的大型剧本《天籁》和另一个剧本《信义兄弟》,均发表在《中国剧本》杂志上,《天籁》获得金奖。”

我是金奖获得者,必须参加组委会安排的每一项活动。放在平日,游山玩水参加颁奖盛典面对鲜花镜头掌声享用美酒珍馐,如曹小花妈妈骂我“驴进的美得像个猴似的”。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是我的一道道万劫不复的生死关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是巴蜀文化的特征。游览青城山,我强忍小腹疼痛,搀扶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一路攀登一路攀谈。那块从大山母体脱落的巨大地震石,靠仅有的支点保持平衡,随时都能倾覆。我顿时产生想亲近的念头,忍痛越过铁栅栏,抚摸巨石断茬上的纹理,用它的伤口抚慰我的伤口。

一位女作者冒险越过栅栏,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一条腿向后屈起,摆好造型合影。那当时,电视上还没出现美女广告“我在这里等你”,这块地震石倒是等候我多时了。我半开玩笑:“你别和陌生人说话,更别和陌生人合影。”

她用唐朝诗人高适《别董大》两句诗回答我:

莫道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这才敢仔细端量她,和那些能吓死鳄鱼和眼镜蛇的美女作家不同,女作者是位货真价实的大美女,穿衣打扮精雕细刻,风采万般独领风骚,如胶似漆若即若离,心有灵犀点到为止,羞涩含蓄开朗,本人就是一部小说一首诗和一篇美文。她是位白手起家靠打拼在某直辖市站稳脚跟的打工妹,意志坚定目的性明确,在创作上包罗万象又独辟蹊径。她说我有书卷气,我夸她是美女加才女,一定能攀上事业巅峰。她说我所在的城市以多情、婚外情而出名,万一爱上你怎么办?我说千万不能爱。她问为什么?我说体内有定时炸弹。她不知隐情,开心大笑。

我在小学四年级,学过一篇课文《都江堰》。两千年前的李冰父子鬼斧神工,以“鱼嘴”将汹涌的岷江一分为二,一半灌溉一半泄洪,为沿江两岸百姓造福。此刻身临其境,我除了大发怀古之幽情,也对故乡肃然起敬。原复县永宁公社多次发动全民大会战,修建沙包子“大鸭湾”拦河坝、长达百里的拦海大坝、小西山南洪子大闸门,分离海水河水管控潮涨潮落,养鱼泄洪灌溉堪称三绝。

大地震的重灾区映秀镇,曾几何时惨绝人寰,脚下土地浸透了血与泪、绝望与无奈。我下脚轻轻的,怕踩疼冤魂们的断骨和伤口。大家怀着沉重而压抑的心情,瞻仰残垣断壁和死者墓碑。盈秀中学废墟上,一座巨大的时钟雕塑,将地动山摇的惨烈时刻定格。人们表情肃穆,几个女人在啜泣,仍有人说说笑笑。

沿途小商贩在摊位上摆满影碟和画册,一排排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地震发生时的惨烈场景、血淋淋画面,向游客推销。在死难者墓地,老人和孩子们围追堵截向我们售卖鲜花,祭祀后哄抢一空。山坡上,和栅栏一样环绕着密密匝匝的墓碑,有石刻有木板有木桩还有木条木棍,就像争先恐后以性灵献祭,不断有人加塞。墓碑下,草草埋葬各行各业男女老幼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遇难者。八位年轻的部队烈士墓碑上,镶嵌他们曾经青春洋溢的照片。其中一座成殓骨灰盒的石棺盖,缺损一角。是不是烈士父母所为,也和五叔死后在棺材盖留出一道缝隙,呼唤亡灵起死回生。此时,断壁残垣将我的心充填,无数墓碑矗立在心头。聊以自慰的是,大家都为大地震多次捐款捐物,尽管杯水车薪。刚建成的大地震纪念馆,庄严肃穆沉重,正在装修,将隆重地安葬这些亡灵。一座座一片片震后修建的防震建筑,奇迹般托起明天的希望。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古时候的乐山地区,每到雨季洪水肆虐,淹没船只和农田,沿岸百姓流离失所。为镇住洪魔,法灯法师筹措资金建佛,贪官却诬陷他侵吞集资款。为证明清白,法师当众抠出双眼明誓。经过几代人九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建成宽二十八米、高七十米、堪称世界第一的乐山大佛。乐山也是郭沫若和苏东坡的故乡,更增添几分灵秀。大家提心吊胆,紧贴建在崖壁上的扶梯一步步攀登,直到与大佛比肩。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三江交汇”尽收眼底,水天一色氤氲缱绻。参加颁奖盛典的人们虽然来自全国各地,也相处融洽不分彼此。江水在眼前缓缓流过,参观的人群在脚下、头顶蜿蜒循环。向下俯瞰,游人如蚁络绎不绝。大佛脚下,信众们触摸佛足求得吉祥。前不久大佛大脚趾迸裂坍塌,一位游客被砸身亡。

血尿也如同雨季提前,来势凶猛,刘萤定时来电话督促吃药。吃药不是吃饭做文章,副作用导致胃肠翻江倒海。我咬紧牙关往下捱,权当躺在病床上“冲水”。晚上住在眉山市“银华大酒店”,衣服被汗水湿透,洗过后再用电吹风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