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探针,缓缓扫过这片生机盎然的幽谷。那些忙碌采蜜的玉蜂、缤纷飞舞的彩蝶、潺潺流淌的溪水,虽皆非凡品,却并未让他停留太久。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幽谷一角,那里靠近寒潭水岸,有一片巨大的、被水汽常年浸润的黝黑岩石。
与其他地方绿意盎然不同,这片岩石区域覆盖着一层不易察觉的、类似白霜的细微结晶,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与谷中整体的温暖祥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就在这片微寒的岩石上,正缓缓蠕动着一种奇特的生物,立刻吸引了周易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种约莫成人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通体呈现出一种极为纯净的、晶莹剔透的雪白色,仿佛是由万载寒冰的核心精心雕琢而成,质地宛若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却又泛着冰冷的微光。它们的身体几乎是半透明的,甚至能隐约看到其内部有一种乳白色的、粘稠的浆液在缓缓流动。数十只这样的虫子正排成松散的队伍,动作迟缓而笨拙,坚定不移地朝着下方那寒气森森的潭水方向一点点爬去。
一看到这些虫子,周易那早已勘破万象、古井无波的心境,竟也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涟漪,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真切无疑的诧异之色。
“雪疥虫?”他低声轻语,语气中带着一种久远而深刻的熟悉感,
这种虫子,他印象太深刻了!一百多年前,他为了突破《九曲十八弯》第七曲,远赴西域寻找龙象波若功,终于在寒潭底寒山寺获得龙象波若功,在突破第十层的时候需要一种外力进行突破,那就是雪疥虫。
那时的雪疥虫,是极北冰原上当之无愧的死亡使者。它们对热量和生命血气有着近乎疯狂的敏锐感知和渴望,性喜群居,一旦发现活物,便会如同白色的死亡潮水般汹涌而至,无孔不入。它们能轻易钻破坚韧的皮肉,以其冰冷尖锐的口器和体内蕴含的极致阴寒毒液,疯狂啃噬血肉,冻结经脉,过程痛苦万分,足以让最坚强的勇士崩溃,直至将活物吸食殆尽,最终化为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当年周易为了突破肉身极限的桎梏,正是以莫大毅力,主动引这些可怕的虫子噬体,借助那万虫噬身、冰寒彻骨的极端痛苦与寒毒刺激,来激发自身最深层的潜能,淬炼不灭体魄与无上意志,最终才险之又险地踏入了第十层境界。那种折磨,堪称炼狱,即便以他如今近乎天道的修为回想起来,那冰与痛交织的记忆依旧无比清晰。
然而,眼前这些雪疥虫,虽然其外形、其身体内部蕴含的精纯极寒能量本源,与极北冰原的那些同族几乎别无二致,但其根本习性却发生了天翻地覆、堪称奇迹般的蜕变!
它们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对血气的贪婪和那种疯狂的攻击性,反而显得异常平和、迟钝,甚至给人一种……温顺无害的错觉?它们只是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本能,如同朝圣般,缓慢而执着地向寒潭移动,对于近在咫尺、气血磅礴如烘炉的周易和紫儿,竟然完全视若无睹,没有丝毫反应。
“奇异……”周易微微蹙起眉头,神识仔细探查着这些虫子,“形态未变,寒力本源同出一辙,但那股凶戾暴虐之气竟被涤荡一空,变得如此中正平和……此地环境,这幽谷,这寒潭,究竟蕴含何种力量,竟能从根本上扭转一种生灵的凶暴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