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吕布归后,王允遂请尚书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共商诛董之计。三人议定,以天子禅位为饵,诱董卓入朝,再于朝门之内埋伏甲兵,伺机诛杀。只是苦无可信之人前往郿坞假传圣旨。士孙瑞举荐李肃,且需吕布出面劝说。原来李肃昔日为董卓说降吕布,却未得董卓拔擢重用,心中早已怀怨。此番得吕布相劝,又有王允许诺事成之后加官进爵,李肃当即折箭为誓,应允共举大事。
次日,李肃带领十数骑随从,前往郿坞,传天子有诏,召董卓入朝。
董卓见来者是李肃,便问道:“天子有何诏命?”
李肃躬身答道:“天子病体初愈,欲会文武百官于未央殿,商议禅位于相国之事,故此遣小臣前来宣诏。”
董卓又问:“王允之意如何?”
李肃答曰:“王司徒已命人修筑受禅台,只待主公入朝登基。”
董卓闻言,大喜过望,抚掌道:“吾昨夜梦见一龙罩身,今日果然得此喜讯!时不可失,即刻起驾!”
当即下令,命刚刚劫掠回长安的李傕、郭汜,率领飞熊军三千镇守郿坞,自排銮驾,启程返回长安。
次日晨,董卓大排仪仗入朝。群臣皆着朝服,道旁迎谒。李肃执剑侍立车侧,随驾而行。至北掖门,守门兵卒尽被阻于宫外,唯驾车随从二十余人获准同入。
董卓遥见王允等执剑立于殿门,大惊,问李肃:“众人持剑,意欲何为?”李肃不答,只推车载董卓直入。
王允高声呼曰:“反贼已至,壮士何在?”呼声未落,殿旁转出百余甲士,持戟挺槊,齐向车中刺去。董卓内着宝甲,槊戟难入,唯臂受创坠车,急呼:“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自车后纵马而出,厉声叱道:“吕布奉诏讨贼!”言毕,挺方天画戟直刺董卓咽喉。李肃上前,斩下董卓首级。王允复命吕布与皇甫嵩、李肃领兵往郿坞,抄没董卓家产人口。
李傕、郭汜闻董卓死讯,惧吕布来攻,遂率飞熊军连夜奔凉州而去。吕布至郿坞,皇甫嵩命释放坞中所囚良家子女,凡董卓亲属,无论老幼,尽皆诛戮。董卓之母、弟董旻、侄董璜皆被斩首示众。抄籍坞中财物,得黄金数十万两、钱数万万缗,绮罗、珠宝、器皿、粮食不计其数。
皇甫嵩遣使回报王允,王允大犒军士,于都堂设宴,召集百官庆贺诛贼之功。旋即请旨,加封吕布为温侯、奋武将军,统辖长安周边兵马。吕布志得意满,既封侯拜将,被郭汜夺走的并州狼骑亦失而复得。
吕布正欲往城外大营接收李傕、郭汜余部,张辽、高顺追至,将其拦住。吕布见是心腹,和颜悦色道:“文远、孝平来得正好,与我同往收编兵马。”
张辽拱手笑道:“恭喜将军,今已荣封温侯!”
吕布闻“温侯”二字,放声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文远此来,可有他事?”
张辽从怀中取出封桶,递与吕布:“将军,有学涛兄书信在此。”
吕布道:“原来是学涛手书,呈上来。”张辽拆封献信,吕布阅罢笑道:“学涛果有先见之明!虽远在豫章,竟早料及今日局面,真乃高人。布有今日,皆应学涛昔日之言。今学涛有小事相托,布自当应允。”
张辽问:“学涛兄所托何事?”
吕布道:“学涛言,大儒蔡邕曾有得罪司徒之处,今董卓既死,王允恐借机加害伯喈先生。托布将其一家送出长安,交与他派来的人,送往豫章。”
张辽惑道:“司徒为何必欲杀伯喈先生?”
吕布道:“皆因董卓曾三迁蔡邕官职,王允疑其为董卓党羽。此非我等所忧,只需依学涛之意,送蔡邕一家出城便好。”
话音未落,亲兵来报:“启禀温侯,蔡邕大人哭祭董卓尸身,王司徒已命人将其捉拿,欲处斩!”吕布、张辽、高顺皆惊。“学涛所料不差!速往司徒府为蔡邕求情!”吕布说罢,催动赤兔马疾驰而去,张辽、高顺随后追赶。
依吕布本性,原不关心蔡邕死活。然李虺早年曾为他预言,称其将借“气运之物”封侯拜将,还为他打造方天画戟;弘农之战时,李虺又遣将混入白波军相助,助其取胜。虽俘虏最终归郭汜,非吕布之过,故吕布对李虺心存感激。今李虺有托,自不愿置之不理,是以星夜赶往司徒府。
至司徒府,已有百官为蔡邕求情,然王允一意孤行,争执不下。见吕布至,王允如遇救星:“奉先来得正好!蔡邕违我号令,私祭董卓,我欲杀之震慑余党,奉先可愿为国除贼?”
吕布尚未开口求情,竟被王允推为行刑之人。正欲辩解,张辽、高顺入堂。张辽闻王允之意,急生一计:“将军,末将愿代劳,诛此奸党!”吕布一愣,见张辽以目示意,顿时醒悟,道:“辛苦文远!速去捉拿蔡邕家眷,一并处斩!”
王允见吕布遣亲信张辽办事,不疑有他。彼时董卓新亡,王允初掌大权,事务繁杂,本无心力亲办此事,见状便放心离去。
次日,张辽传报“已将蔡邕一家数十口斩于西门外,悬首示众”,王允信之不疑。而同日东门外,一队咸亨商行的车队缓缓东行,至霸陵附近,一辆马车转道向南,早有一队护卫在道旁等候,迎其往南上雒而去。护卫中一人跳上车,挑帘而入:“伯喈先生,在下马忠,奉主之命,接先生往豫章。”
蔡邕见陌生人闯入,身旁尚有女儿蔡琰,初有怒意。然念及自身刚脱大难,全赖对方搭救,便压下火气:“壮士,你主何人?为何救我父女?”
马忠道:“我主乃豫章太守李虺大人。”蔡邕皱眉——他素不闻李虺之名。豫章远在扬州,战乱中官员更迭频繁,蔡邕又不热衷朝局,故对此人一无所知。“老夫与李太守素昧平生,何以相救?”
“先生乃经学泰斗,德高望重,我主仰慕已久。去岁冬末,先生弟子郭嘉已投我主麾下。先生有难,我主自当援手。”
蔡邕闻郭嘉之名,恍然大悟:“原来是奉孝!只是豫章千里之遥,奉孝怎知老夫今日遭难?”此问令马忠一怔:“在下只是护卫,详情不知。然我主两月前便派在下至长安,预备接应先生。或许是主公允奉孝先生早有安排,恰逢先生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