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发现印记加速之能而产生的喜悦。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身后，或许还有无形的推手。

他在静室中呆坐了许久，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心绪。他知道，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惊鸿一瞥的景象，无论真假，都如同一记警钟，狠狠地敲醒了他。

“不能乱！越是如此，越需冷静！”李之源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是被逼到绝境后迸发的求生欲。“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当做没发生！必须未雨绸缪！”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胸口的印记上。此刻，这枚塔形印记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助他修行的宝物，更是一个缠绕着巨大谜团与风险的关键节点。

“加速感悟的能力，必须善用！这或许是我在未来可能到来的危机中，唯一能快速提升实力、争取一线生机的依仗！”他迅速理清了思路。恐惧源于未知，也源于无力。而要驱散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一切机会，壮大自身！

他再次尝试激活印记。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只维持在能够稳定获得三倍左右感悟加速的“安全”深度，绝不轻易再去触碰那引发时空景象的核心区域。

随着那熟悉的“时空凝滞”感再次笼罩周身，李之源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了对法则的感悟之中。而这一次，他有了明确的重心——空间法则！

无论是【破界指】的洞穿之力，还是那惊鸿一瞥中涉及的时空穿梭，亦或是未来可能需要的遁逃、隐匿、乃至扭转战局的能力，空间法则都至关重要。

在印记的辅助下，他对空间的理解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深化。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破界”，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空间，“驾驭”空间。

他回忆起那神魂穿梭时，感受到的空间纹理与节点。此刻，在加速感悟状态下，他对于自身周围尺许范围内的空间结构，感知得愈发清晰。他尝试着，不再用蛮力去“戳破”空间，而是以自身归一元气，模拟出【破界指】的意蕴，轻柔地去“拨动”那些细微的空间节点。

起初，只是引起一阵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如同微风吹皱春水。但他毫不气馁，一次次尝试，调整着力量的属性、频率与角度。印记加速感悟的能力让他能够迅速发现错误并做出调整。

时间在专注的修炼中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数日。

静室之中，盘坐于云床上的李之源，身影忽然极其轻微地模糊了一下。

就仿佛……他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被某种力量极其短暂地“折叠”或“扭曲”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身影重新凝实，依旧盘坐在原地，似乎从未移动过。

但李之源的双眼，却在刹那间睁开，眸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

“成功了？！虽然……只有一寸距离，而且几乎耗尽了心神……”他低声自语，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

就在刚才，他成功地将对空间节点的“拨动”，与自身《三圣归一诀》的挪移之法结合，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控制的短距离空间穿梭！

虽然距离仅仅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寸，而且过程艰涩无比，对神魂和法力的消耗巨大，根本无法用于实战。但这无疑是一个从零到一的、里程碑式的突破！这意味着，他真正踏上了掌控空间法则的道路，而不仅仅是将它作为一种攻击手段。

“方向是对的！”李之源紧握双拳，心中的阴霾被这小小的成功驱散了不少。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断加深对空间法则的理解和掌控，未来未必没有在绝境中保命、甚至扭转局面的能力。

他服下一颗云素心之前赠予的滋养神魂的丹药，略作调息，便再次投入到疯狂的修炼之中。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强大的辅助，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旅人，在空间法则的浩瀚海洋中奋力前行。

他不再仅仅局限于【破界指】带来的灵感，也开始参悟《三圣归一诀》中自带的“缩地成寸”、“咫尺天涯”等涉及空间运用的神通，甚至从九神碑传承的阵道、金机界传承的炼器之道中，寻找与空间相关的原理，相互印证。

在永恒塔印记的辅助下，这些原本需要耗费数年、数十年乃至更久才能初窥门径的神通法门，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他理解、消化、甚至开始尝试融合。

洞府之外，云卷云舒，日月轮转。万象阁在赵明和孙小雅的操持下，已然初步走上正轨，开始有一些修士拿着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门请求鉴定，或是进行一些小额交易。云素心偶尔会过来看看，见李之源闭关静修，洞府禁制紧闭，便也不打扰，只是吩咐手下弟子多加照应。

静室之内，李之源心无旁骛。他暂时将所有的疑惑、不安与对未来的忧虑，都转化为了提升实力的强大动力。指尖的混沌流光愈发内敛，偶尔在他周身闪现，扭曲着微弱的光线。他对空间之力的掌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从最初勉强挪移一寸，到渐渐能稳定挪移半尺、一尺……

他知道，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那惊魂一瞥的未来景象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古神界的因果，永恒塔的谜团，都远未解开。

但至少此刻，他找到了一条清晰的路——抓住一切，变强！

当又一次从深层次的悟道中醒来，感受着自身对空间又一丝微弱的掌控提升时，李之源的目光透过静室的窗户，望向古天界那永恒璀璨却又深邃无尽的星空。

他的眼神中，恐惧犹在，却更多了一份坚定与决然。

“不管未来如何，不管背后藏着什么……想让我李之源认命，没那么容易！”

自那日窥见未来破碎星河的恐怖一幕后，李之源虽强自镇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空间法则的感悟与掌控之中，但心底深处的那份不安与疑惧，却如同附骨之疽，难以彻底驱散。那景象太过真实，蕴含的破灭意蕴太过沉重，绝非寻常幻象可比。

在持续利用印记加速感悟空间法则的间隙，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这永恒塔印记的来历，以及它为何会将自己带到古天界，必须尽快弄清楚！仅凭自己闭门造车般的摸索，不仅效率低下，而且风险难测。谁能保证下一次深入探查印记核心，看到的还是未来的碎片，而不是直接将自己卷入某个未知的时空乱流，彻底迷失？

他想到了师尊道玄天尊。师尊显然知晓永恒塔的存在，甚至可能了解其部分根脚。之前讲道结束后那番隐含深意的谈话，以及赐下敛息术的举动，都表明师尊对自己身负的传承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存有回护之意。

“或许……可以向师尊请教一二？”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压下。虽然贸然询问如此重宝的来历可能有些唐突，但相比起独自承担这份沉重的未知与风险，寻求师尊的指点，无疑是当前最明智的选择。

下定决心后，李之源并未立刻动身。他先是花费了数日时间，仔细巩固了近期的修炼成果，尤其是那刚刚入门的短距离空间挪移之术，确保自身气息圆融，状态稳定。同时，他也反复斟酌了该如何向师尊开口，既要点明关键，又不能暴露太多自身的秘密，尤其是那窥见未来景象之事，太过惊世骇俗，是否要直言相告，还需谨慎权衡。

这一日，感觉自身状态已调整至最佳，李之源终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便驾起遁光，再次朝着那座悬浮于云端、象征着三圣山至高权柄的云霄殿而去。

穿过层层云雾与禁制，再次踏入那空旷、威严、弥漫着浩瀚道韵的大殿，李之源的心境与上一次来时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初入仙门的忐忑，多了几分对自身道途与未来命运的深切忧虑。

道玄天尊依旧端坐于云床之上，双眸闭合，气息与整个大殿、乃至外界的天地浑然一体。直到李之源恭敬行礼，口称“弟子拜见师尊”后，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那目光平和依旧，却仿佛能洞彻人心，看穿一切虚妄。他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之源，似乎在等待他说明来意。

李之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紧张，恭声道：“启禀师尊，弟子近日于修行之中，对自身所负的一桩机缘……嗯，便是那将弟子带来此地的塔形印记，多有探究，偶有所得，亦有所惑，心中难安，特来请教师尊。”

他措辞谨慎，并未直接点出“永恒塔”之名，但相信师尊必然明白他所指何物。

道玄天尊神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之源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弟子发现，此印记……似乎能助益修行，可略微提升对天地法则的感悟速度。”他隐去了具体提升的倍数，只模糊地描述了效果。“尤其于时空之道上，感应更为明显。弟子凭借此点，于空间挪移之术上，算是初窥门径。”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尊的反应。只见道玄天尊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却并无惊讶之色，仿佛早已料到。

“然，弟子亦曾尝试深入感应此印记根源，”李之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却觉其内蕴玄机，深不可测，仿佛……牵连甚广，非弟子眼下所能尽窥。且偶有悸动，令弟子心神难宁。不知此物……究竟是何来历？弟子得此物认主，被带来此界，是福是祸？未来……又将指向何方？”

他终于将心中最大的疑惑问了出来，虽然依旧隐去了窥见未来景象的具体细节，但那份源于未知的惴惴不安，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他深深躬身，等待着师尊的解答。

云霄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唯有那无处不在的氤氲道韵，如水流般缓缓流淌。

道玄天尊的目光落在李之源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深邃。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言语，又像是在回溯某种悠远的记忆。

良久，天尊那平和而威严的声音，才终于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岁月的重量：

“你所持之塔，确非凡物。于古老卷帙之中，其名……永恒。”

仅仅一个名字，便让李之源心神剧震！永恒！这与那印记散发出的、超脱时光的意蕴何其契合！

“它并非此界，亦非当今已知任何一界所能孕育。”道玄天尊继续说着，语气平淡，却揭开了惊天秘辛的一角，“其根源，可追溯至那已湮灭于古史，被称之为 ‘古神界’ 的时空。”

李之源屏住呼吸，虽然早有猜测，但由师尊亲口证实这印记源自那充满禁忌与谜团的古神界，依旧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古神界之道，迥异于今。其核心，便是执掌时空，追求超脱与永恒。此塔，便是古神界时空道果之凝聚，是其文明传承之核心象征之一。”天尊的话语，为李之源揭示了永恒塔的本质，“它能加速你对法则的感悟，尤其是时空法则，皆因其本质高邈，凌驾于此界部分法则之上，可为你营造一方近‘道’之境。”

原来如此！李之源恍然。那并非简单的“加速”，而是永恒塔本身的高等特性，为他提供了一个更容易贴近法则本源的“环境”！

“至于你为何能得此塔认主，又被带来此界……”道玄天尊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李之源的肉身，看到他神魂最深处，“机缘二字，玄妙难言。或与你自身命格、气运，乃至……你所修之法有关。其中因果，便是为师，亦难尽述。”

李之源默然。这一点，他也有所预感。自己身负的《万象归元诀》、九神碑传承等，似乎都与那消逝的古神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道玄天尊的语气变得格外凝重，“此塔能助你登临绝顶，窥见大道真颜，此为其‘福’。然，其本身所承载的古神界因果，以及它那超脱此界时空长河的特性，亦可能为你引来莫测之危，或使你迷失于时空迷宫，此为其‘祸’。”

他深深地看了李之源一眼，告诫道：“尤其需谨记，执掌时空、窥探未来，乃是大忌，涉及宇宙运转之根本秩序。你凭借此塔或有所感，但切不可沉迷，更不可妄图改变。否则，必遭反噬，后果不堪设想。那等景象，看到便看到了，当作警醒即可，莫要深究，更莫要外传。”

李之源心中凛然！师尊果然知晓他窥见了未来的碎片！这番告诫，既是提醒，也是一种保护。他连忙躬身应道：“弟子明白，定当谨记师尊教诲！”

道玄天尊微微颔首，语气稍缓：“你既入我门下，便是三圣山弟子，亦是天界一份子。过往已矣，未来可期。善用此塔之力，砥砺前行，明心见性，方是正道。其余诸事，自有为师与你师兄师姐为你担待。”

这番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李之源心中大半的不安与惶恐。他感受到了师尊那看似平淡的话语下，所蕴含的护犊之情与如山岳般可靠的担当。

“多谢师尊为弟子解惑！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勤修不辍，守持本心！”李之源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坚定。

“去吧。万象阁亦是修行，红尘炼心，不可或缺。”道玄天尊最后提点了一句，便缓缓闭上双目，不再多言。

李之源知道谈话结束，恭敬地退出云霄殿。

站在殿外，俯瞰云海仙山，李之源的心情与来时已截然不同。虽然永恒塔的来历与背后的因果依旧沉重，未来的危机依然如同阴云笼罩，但至少，他不再是孤独地摸索前行。师尊的指点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明灯，让他看清了部分前路，也知道了哪些是禁区，哪些是方向。

“古神界……时空道果……福祸相依……”他喃喃自语，眼神却愈发清明坚定。

“既然如此，那我便更要好好利用这‘福’，来应对那未知的‘祸’！”他摸了摸胸口的印记，这一次，不再有惶恐，只有将其化为自身力量的决心。

遁光升起，李之源并未直接返回洞府，而是转向了流云仙城的方向。

既然师尊也说万象阁是修行，那便去看看，自己这小小的产业，在这浩瀚的古天界，能否真正扎下根来。毕竟，资源与信息，同样是应对未来危机不可或缺的力量。

（第一百五十二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