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佑圣真君赐仙丹,唐三藏欲毁经书(1 / 2)

这并非简单的力量补充,更是一种生命本源的修复与升华。

佑圣真君这一拂,不仅救了他一命,更将他因强行渡仙力和重伤濒死造成的根基损伤,修复了七七八八。

然而,唐三藏的心神,却丝毫没有被自身恢复的欣喜所占据。

他那双因仙力充盈而重现清明的眼睛,第一时间、也是唯一关注的,是怀中之人。

他猛地抬头,望向佑圣真君,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合着无尽哀求与绝望的急迫。

佑圣真君的目光,似乎洞悉了唐三藏心中所想。那温润平和的脸上,浮现一丝极其细微、近乎不可察觉的……叹息?

他并未多言,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之中,不知何时,静静地悬浮着一粒龙眼大小的丹丸。

此丹通体浑圆,色泽呈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混沌之色,仿佛将宇宙初开时的一缕鸿蒙紫气、万古星河的点点辉光。

以及亿万年蟠桃园中最精纯的生命精华,尽数熔炼其中。

丹丸表面,氤氲着一层如梦似幻的七彩霞光,霞光流转间,隐隐有大道符文生灭。

散发出一种令灵魂都为之悸动、渴望的磅礴生机与造化之力。

仅仅是丹丸散发出的那一缕若有若无的异香,就让近在咫尺的唐三藏精神一振,仿佛连神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这粒仙丹曾是太上老君亲炼的九转还回丹,昔年佑圣真君千岁圣诞,老君特献此宝为贺。

真君珍藏千年未启,今日为救顾清歌破例动用——实乃天道予她的重生仙缘。?

佑圣真君指尖微弹,那粒承载着无上造化的神丹,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轻柔而精准地飘落在唐三藏颤抖、沾满血污尘土的掌心。

入手温润如玉,分量却仿佛重于千钧,承载着唐三藏全部的希望。

“此丹予她服下,或可……争得一线生机。”真君的声音终于响起,并非响在耳边。

竟直接回荡在唐三藏的心湖之中,恰似古刹晨钟,清越悠远,带着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

那“或可”二字,却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深深刺入唐三藏刚刚因仙力恢复而稍缓的心房。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感激涕零。唐三藏几乎是在神丹入手的同时,便做出了反应。

他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自己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

左手极其轻柔地、像捧着世间最脆弱易碎的珍宝般,托起顾清歌冰凉的头颅,让她的唇瓣微微开启一道缝隙。

右手则捏着那粒霞光流转的还回丹,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少女苍白如雪、毫无生气的脸庞,看着她七窍间虽已不再渗出那诡异的暗金液体、但裂痕依旧触目惊心的肌肤,心如刀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全部的专注凝聚于指尖。

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如同蜻蜓点水,将那粒蕴含着无上生机的神丹,送入顾清歌微张的口中。

丹药入口,并未如想象中那样自行化开。唐三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佑圣真君的声音再次在心湖响起:“以尔等本源仙力,辅以心念,助其化开药力,引导归元。”

唐三藏立刻会意。他将顾清歌的身体小心地调整到更利于气息流转的姿态,自己则盘膝坐下,让其靠在自己怀中。

顾清歌的身体冰冷而柔软,像是一碰即碎,他闭上双眼,排除所有杂念。

将真君刚刚灌注、此刻在体内奔腾流转的浩瀚仙力,分出一缕最精纯、最温和的气息。

这缕气息,凝聚了他全部的心神与祈愿,宛若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渡入顾清歌体内。

他的意念,紧紧追随着这道气息。当触及到那粒还回丹时,精纯的仙力犹如催化剂,瞬间激发了神丹内蕴藏的磅礴造化。

“嗡——!”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震鸣从顾清歌体内传出。紧接着,一层柔和而浓郁的七彩霞光,骤然自她身体内部透射出来。

这霞光温润却不刺眼,带着一种滋养万物、唤醒生机的无上道韵。

像一个巨大的光茧,瞬间将顾清歌的身躯温柔地包裹其中。

光茧表面,无数细小的、玄奥难言的大道符文生灭流转,仿佛在编织着生命的法则,修复着被神光撕裂的根基。

唐三藏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仙力,似最细心的工匠,引导着那浩瀚无边的药力。

这仙力像涓涓暖流,试图去温养顾清歌破碎的经脉,抚平那焦黑可怖的裂痕。

驱散那顽固地残留在她血肉深处、闪烁微芒的暴戾神光余威。

他能感觉到药力所到之处,那些代表着毁灭的金芒在顽强地抵抗、消融。

顾清歌体内那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生命之火,似乎在霞光的包裹下,顽强地、极其缓慢地……稳定了下来?不再继续滑向那无底的深渊!

?希望尽管微弱得如风中残烛,但这确确实实是生的气息在重新凝聚。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酸楚和劫后余生的激荡,猛地冲上唐三藏的鼻尖,他的眼眶顿时滚烫。

他强忍着,不敢有丝毫分心,全部的意念都维系在那缕仙力与包裹顾清歌的七彩霞光之上,却似守护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时间,在这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佑圣真君静静地立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目光扫过唐三藏专注而苍白的侧脸,扫过光茧中少女安详的容颜。

又掠过不远处,那三个同样沉默伫立、神态各异的身影——低着头,金箍棒无力地垂在身侧,浑身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沮丧与自我厌弃的孙悟空。

双手拄着钉耙,猪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对眼前景象的不知所措,时不时偷眼看向七彩光茧和仙尊的猪八戒。

以及紧抿着嘴唇,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在师父和光茧之间游移,最终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挣扎与不解的沙悟净。

还有那只巨大却卑微地趴在焦土中,连大气都不敢喘,金色瞳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佑圣真君无上威能的敬畏的金翅大鹏雕。

片刻之后,佑圣真君的目光重新落回顾清歌身上的七彩光茧。

那霞光流转的速度似乎稳定了下来,生命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已不再像之前那般随时可能断绝。

他微微颔首,仿佛完成了此行的使命。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语。

他那高大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透明,仿佛由最纯净的光凝聚而成。

下一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清澈如洗、不含一丝杂质的湛蓝神光。

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星辰,悄无声息地没入头顶那片尚未完全闭合的虚空裂隙之中。

随着蓝光的消失,那笼罩四野的澄澈清辉也随之敛去,恍若从未出现过。

天地间,只剩下福陵山战后满目狼藉的焦土,凛冽刺骨的山风重新呼啸起来。

卷起地面的灰烬与血腥气,以及那一道包裹着顾清歌、在寒风中顽强闪烁的七彩霞光,成为了这片死寂战场上唯一的亮色与……希望。

佑圣真君离去,天庭大军退走。偌大的福陵山,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师徒四人,以及一个心怀鬼胎的金翅大鹏雕。

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以及终于敢抬起头的大鹏雕,几乎是同时,默默地收敛了各自的神通与法器。

孙悟空的金箍棒化作一道金光没入耳中,他身上的战意与戾气彻底消散,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郁。

猪八戒将九齿钉耙扛在肩上,长长吁了口气,但看着前方师父的背影和那七彩光茧,又觉得这口气怎么也吐不顺畅。

沙悟净默默地将降妖宝杖背好,依旧沉默着。大鹏雕也收起了那庞大骇人的真身,化作人形,只是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带着明显的后怕和讨好之意。

他们不约而同、脚步沉重地,向着战场中心那唯一的光源——静坐于地、怀抱七彩光茧的唐三藏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踩在焦黑的碎石和残肢断臂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四人一雕,最终在离唐三藏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半圆。没有人说话,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七彩光茧和唐三藏身上。

光茧内的顾清歌,面容在霞光映照下似乎显得不那么苍白了,但依旧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唐三藏盘膝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尊石雕。

他双眼紧闭,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引导药力之中,对外界的一切仿佛充耳不闻。

只有他搭在顾清歌腕脉上的手指,极其细微地、以一种玄奥的频率轻轻颤动,显示着他并非完全静止。

他的侧脸线条绷紧,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疲惫与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他身上破碎的单薄僧衣,被山风吹动,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孤寂与苍凉。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山风越来越冷,卷起的灰烬扑打在众人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天空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落下雪来。

金翅大鹏雕最先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越来越冷的天气。

朔风,如同挣脱了地狱锁链的怒龙,在蜿蜒崎岖的群山万壑间咆哮奔突。

鹅毛般的雪片终是轻柔的飘落,像被无形的巨掌狠狠掼下,密集地抽打在裸露的岩石、枯槁的枝桠,以及艰难行进的一行人身上。

天色昏暝如铁,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向大地,仿佛要将这方寸人间彻底吞噬。

寒气砭骨,每一次呼吸都似吸入无数冰冷的钢针,直刺肺腑。

“师父,顾姑娘身子弱,这天寒地冻的,实在熬人呐!您看这风刀子似的,雪又没个停歇的意思,要不……先就近寻个能避风的岩窟也好,哪怕残破的山神庙也成,让顾姑娘缓缓气儿,暖和暖和,咱们再另做打算?”

猪八戒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没膝的积雪,厚实的僧袍早已被雪水浸透,冻得他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

他缩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前方那个决绝的背影,声音在风雪的嘶吼中显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对严寒的畏惧和对歇息的渴望。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大鹏雕也立刻凑上前,巨大的翅膀下意识地拢了拢,试图为旁边的人遮挡些风雪,金黄色的眼瞳里满是忧急:

“法师明鉴!八戒兄弟所言极是!顾姑娘凡胎肉体,又遭重创,这般苦寒,如何禁受得住?寻个能遮风挡雪的去处,哪怕只是暂避一时,也是好的!再这么走下去,只怕……”

他话未说尽,但那担忧已明晃晃写在脸上,目光频频扫过唐三藏怀中那毫无声息的娇小身影。

孙悟空与沙悟净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矗立在风雪中。

孙悟空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垂得极低,几乎要埋进冰冷的胸膛里。

火眼金睛此刻黯淡无光,里面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愧疚与自责。

他紧紧攥着金箍棒的手指节发白,那无坚不摧的神兵,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若非他一念之差,冲动间挥棒,那束凌厉无匹的“破邪金光”又怎会误中师父怀中毫无防备的顾清歌?

那女子痛苦蜷缩、瞬间面如金纸的模样,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他不敢看师父,更不敢看顾清可歌,只觉得周遭的酷寒远不及自己心头冰封的万分之一。

沙悟净则是一脸的凝重与困惑,两道浓眉拧成了疙瘩。

“师父,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一心西行求取真经的圣僧……竟然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如此失魂落魄,甚至……这算怎么回事?取经人动了凡心?”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却又顽固地再次浮现。

他素来恪守戒律,尊师重道,眼前这情形,实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搬不动的大石,既为师父的失态忧心,又为这“荒唐”之事本能地抗拒。

唐三藏对他们的言语恍若未闻。他如同一截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枯木,又像一座积蓄着毁灭力量的火山。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念,都死死锁在怀中那具冰冷又脆弱的身躯上。

顾清歌的头无力地枕着他的臂弯,曾经灵动如春水的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密的冰晶。

她的脸颊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是令人心悸的青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轻颤,吐出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那袭素雅的衣裙上,左肩胛处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正是被孙悟空金箍棒神光擦过之处。

那伤口看似不大,但蕴含的破邪之力却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凡人的生机,寒意更是趁虚而入,几乎要将她最后一点生命力冻结。

唐僧的双臂肌肉因长时间的托抱和极度的紧张而绷得如铁石般坚硬。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用自己的胸膛为她遮挡最猛烈的风雪,宽大的僧袍前襟紧紧裹住她冰冷的身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生命的烛火在寒风中飘摇欲熄,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动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自责、悔恨、无边的焦虑,还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足以焚毁理智的恐惧,似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恨自己无用,恨自己没能护她周全;他怨大徒弟孙悟空的鲁莽,更怨这该死的风雪和险恶的世道。

所有的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冲撞、翻腾,最终却被他强大的意志死死封堵在喉间,化作一片死寂的沉默。

这沉默,沉重如山,冰冷如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猪八戒和大鹏雕的提议,在他耳中都如同远隔千山万水的蚊蚋之声。

歇脚?顾清歌等不起,每一息耽搁,都可能意味着她生命的流逝!

他猛地抬起头,风雪扑打在他清俊却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神空洞而执拗,径直望向风雪迷茫的前路。

下一刻,他抱着顾清歌,毫无征兆地迈开了脚步。那步伐并不快,却异常坚定、沉重。

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拔出,在身后留下两行深深的足迹,旋即又被狂舞的雪花迅速覆盖。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朝着一个方向——下山的方向,人烟的方向,固执地前进。

风雪抽打着他单薄的身影,僧袍猎猎作响,他却仿佛化作了风雪本身,带着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意味。

“师父!”猪八戒惊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鹏雕更是瞳孔一缩,唐三藏那无声的行动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力量。

孙悟空和沙悟净也被这决绝的沉默所慑,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担忧。

来不及多想,三人一雕赶紧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紧紧跟上。

山路愈发崎岖陡峭。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岩石湿滑无比,枯枝败叶被冻得硬脆,在脚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凛冽的寒风像是找到了狭窄山道的入口,更加疯狂地灌入。

卷起地面的雪沫,形成一片片迷蒙的雪雾,视线变得极其模糊。

唐三藏的身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他紧紧抱着顾清歌,身体因寒冷和巨大的消耗而微微颤抖,脚步却未曾有半分迟疑或停顿。

他避让着突出的嶙峋怪石,小心地踏过结冰的溪涧,似乎怀中抱着的是整个世界唯一的珍宝,容不得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