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司马懿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头却越锁越紧。

就在半个时辰前。

探马回报，孙绍的三十万大军势如破竹，连克数城，距离此地已不足百里。

那不是行军。

那是推土机。

凡是孙绍大军过处，城墙塌陷，守军溃散。

那所谓的“轰天雷”一响，守将就得尿裤子。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

再这么跟曹操耗下去，只会让孙绍那个“老六”渔翁得利。

他策马上前几步，高声喊道：

“太上皇！”

“此时此刻，还要再打吗？”

曹操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

司马懿压下心头的烦躁，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诚恳：

“太上皇，您是聪明人。”

“如今孙绍率狼虎之师北上，意在吞并天下！”

“您我之间，虽有嫌隙，但终究是魏国内部之事，是家事！”

“俗话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若我们继续在此死磕，拼个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只能是那个姓孙的外人！”

“届时，这大魏的江山，可就真的改姓孙了！”

司马懿越说越觉得有理。

他相信曹操能听懂。

毕竟，曹孟德一世枭雄，最看重的就是江山社稷，最懂得权衡利弊。

“不如你我暂且罢兵，联手抗孙！”

“待击退孙绍，您若是还想打，仲达奉陪到底！”

“太上皇，以为如何？”

战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操身上。

就连曹操身后的夏侯惇，都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眼神有些闪烁。

理智告诉他们，司马懿说得对。

现在如果不联手，大家都要完蛋。

曹操笑了。

先是低笑，肩膀耸动。

随后是大笑，笑声震天，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里，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有无尽的癫狂和嘲弄。

司马懿的脸色沉了下来。

“太上皇，何故发笑？”

曹操猛地收住笑声。

他抬起马鞭，直指司马懿的鼻子，眼神如刀，一字一顿：

“司马懿，你跟朕谈大局？”

“你跟朕谈家事？”

“朕的家，早就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给毁了！”

曹操的双眼赤红，那是彻夜难眠熬出来的血丝，也是刻骨铭心恨出来的杀意。

“罢兵？”

“联手？”

“你也配？！”

司马懿盯着曹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手中的羽扇停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那个可以用利益和大义说服的曹孟德了。

被亲子背叛的痛苦，把他变成了一头只知复仇的困兽。

而困兽，是最危险的。

因为它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太上皇，意气用事，非明主所为！”

“这江山……”

曹操猛地挥起马鞭，声如炸雷：

“司马老贼，你也配跟我谈江山？我曹操纵横天下数十载，什么没见过？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江山，我宁可亲手毁了，也绝不让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染指！孙绍那小子要，我双手奉上！但你们，必须死！”

司马懿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疯了。

彻底疯了。

他算计了一辈子人心，算准了利益，算准了权谋。

唯独没算到，一个被仇恨吞噬的父亲，一个被背叛激怒的君王，是可以不要逻辑，不要利益，甚至不要命的！

这就是个光脚的！

“太上皇，你……”

司马懿还想再劝。

“咚！咚！咚！”

曹操阵中，战鼓擂动，震天动地。

曹操拔出腰间倚天剑，剑锋直指司马懿：

“全军听令！”

“不惜一切代价，给朕冲！”

“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咬下这老贼一块肉来！”

“杀！！”

“杀啊！！”

并州军疯了。

主帅疯了，士兵自然也跟着疯。

他们不需要战术，不需要阵型，只要把眼前的敌人撕碎。

司马懿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疯狂大军，额头冒出冷汗。

“疯子！全是疯子！”

他只能被迫应战。

就在两军即将再次绞杀在一起的时候。

一名背插令旗的信使，骑着快马，如同一道闪电，冲进了司马懿的中军。

“报——！！”

凄厉的喊声，甚至盖过了战鼓。

信使滚落下马，跪在司马懿马前，双手呈上一封沾着鸡毛的急信。

“丞相！邺城急报！”

“陛下亲笔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