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一直没插话,直到韩信停笔,才缓缓开口:“你这法子,处处透着‘险’,却又险得步步扎实。可若柳林渡守将换了人,不爱喝酒呢?”
“那就让他爱喝。”韩信答得干脆,“咱们的细作不是混进了渡口的酒肆吗?让他‘偶遇’守将,假意争执酒技,再‘失手’把上好的西凤酒洒在他衣袍上——守将爱面子,定会赌气买下那坛酒,夜里独酌解气,这习惯,不就有了?”
帐内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天宇的朗声大笑:“好一个‘让他爱喝’!韩将军这心思,简直比绣娘的针还细!”他起身走到韩信身边,指着舆图上的“全局”二字,“那你再说说,若要拿下整个渭水流域,该从何处着手?不必拘于小战,咱们论回大的。”
韩信深吸一口气,指尖从渭水源头一路划到入河口,力道加重:“渭水七百里,要害在‘三渡一峡’——柳林渡、马家渡、青石渡,外加黑石峡。拿下三渡,就能断汉军南北联系;卡住黑石峡,就能困死西岸主力。但次序不能乱,得‘先虚后实’。”
“先派小股部队佯攻马家渡,造声势,让汉军把精锐往南调。此时暗渡柳林渡,烧了粮草,再回师打马家渡的空营——这叫‘偷梁换柱’。”他指尖跳向青石渡,“等汉军急着夺回马家渡,咱们主力直扑青石渡,这里守军最少,拿下后立刻造船,摆出要东进的架势,逼汉军分兵防咱们渡河。”
“最后是黑石峡。”韩信的指尖重重一顿,“此时汉军兵力分散,峡口防守必弱。派擅长攀岩的士兵从两侧山壁爬过去,居高临下扔火油桶,底下再用筏子撞他们的闸门——上下夹击,不愁拿不下。”
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等这四地到手,渭水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汉军想反扑?南岸有三渡可运兵,北岸有黑石峡可堵截,粮草顺着渭水漂下来,比他们陆路转运快三倍——到那时,不是咱们困他们,是他们眼睁睁看着咱们把渭水变成天策的粮道。”
天宇盯着舆图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拍在韩信肩上,力道重得几乎让他趔趄:“说得好!我原以为天策营的布局够周密了,跟你这法子比,竟是粗疏得像孩童涂鸦!”他转向魏平,语气带着决断,“传令下去,明日起,渭水流域的布防全按韩将军说的改!先锋营归他调遣,粮草、兵器优先供给,谁敢拖沓,军法从事!”
魏平应声而去,帐内只剩两人时,天宇忽然从案下取出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枚精致的银质令牌,刻着“天策先锋”四个字,边缘镶嵌着细巧的绿松石。
“这令牌,天策营只做了五枚。”天宇把令牌塞进韩信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属传过来,“拿着它,营中大小事务,你都能说了算。别嫌轻,等拿下渭水,我给你换金的。”
韩信握着那枚令牌,冰凉的银面被掌心焐得渐渐发烫。他忽然想起在汉军帐中,那些被束之高阁的策论,那些被斥为“纸上谈兵”的谋划,此刻竟在这陌生的营垒里,得到了比想象中更重的认可。
烛火在舆图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帐外的夜露凝在窗棂上,像一层薄薄的霜,而帐内的暖意却越来越浓——原来真正的认可,从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你一开口,他就知道,这盘棋,终于能下得酣畅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