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刻有特殊云纹和“糜”字的玄铁令牌,郑重地交给甄宓。这令牌分量不轻,代表着巨大的权力和信任。
甄宓双手接过令牌,指尖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沉甸甸的重量,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激荡。这不再是困于后宅的无所事事,而是真正参与到足以影响一方局势的事务之中。“妾身,必竭尽全力,不负夫君所托。”
接下任务后,甄宓立刻展现出惊人的效率与干练。她并未大张旗鼓,而是低调地借助甄家旧有的商业管事网络,以及糜兰指派给她的几名通济行精干属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
她亲自拟定了一份详尽的货品清单:不仅包括辽东明面上急需的青盐、徐铁,更列出了长长一串“文化礼品”和“技术支持”项目——精心挑选并请人工整抄录的《汜胜之书》、《九章算术》、《伤寒杂病论》节选,以及部分法家、兵家典籍;一批质地优良的青瓷茶具和酒具;来自江南的十匹上好蜀锦;甚至还有从中原搜集的几种耐寒抗旱的粮种。
在人员方面,她更是亲力亲为。她通过糜兰的关系,接触了几位因战乱流离、通晓水利工程的老工匠,又从华佗一位在青州行医的弟子那里,延请到一位对防治北方寒地疾病颇有心得的中年郎中。她亲自与这些人交谈,并非单纯以利诱之,更是陈说此行“扬中原技艺,惠及边民,亦是为皇叔安定北疆贡献力量”的意义,激发了这些底层技术人员的责任感和荣誉感。同时,她严格筛选商队首领和护卫,确保核心人员忠诚可靠。
这一切筹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高效且隐秘地完成。其展现出的组织能力、资源整合能力以及对人心、政治的精准把握,让那些最初或许因她身份和性别而有所轻视的通济行属吏,彻底收起了怠慢之心,转为由衷的敬佩。
十余日后,甄宓向糜兰做了出发前的最终汇报。她条理清晰地陈述了货物清单、人员构成、行进路线以及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预案。糜兰仔细听完,尤其是对她主动加入粮种和大量书籍、匠人的安排,赞叹不已:“夫人思虑之周详,布局之深远,远超我所期。此策若成,辽东于我,将不再仅是战马供应地,更可能成为一个受我文化影响、倾向我方的潜在盟友。夫人真乃兰之贤内助,亦是我军之福!”
“夫君过誉了。但愿此行一切顺利,不负夫君与皇叔期望。”甄宓谦逊一句,随即又道,“此外,妾身近日梳理甄家旧日账目与人脉时发现,与荆州蔡氏、蒯氏家族,早年也有些许生丝和漆器交易往来,虽关系不深,且多年未联系,但总算有个由头。妾身思忖,或可借此重启联系,不以刺探机密为首要,而是以纯粹的商业合作、文化交流之名,逐步渗透,结交其家族中非核心成员或不得志的士人,潜移默化,为主公在荆州士林中播撒声望,待天下有变,或可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糜兰眼睛一亮,击节称赞:“好!夫君我虽然早有安排通济行荆州分行,但是你说的商业文化开路,润物无声,不易引人警惕,确是妙法!如今曹操目光紧盯荆州,此等暗线布局,正当其时!此事亦由夫人斟酌办理,通济行在荆州的人手会全力配合,提供必要掩护与协助。夫人可放手施为!”
“诺。”甄宓成竹在胸。
很快,一支规模不大却装载着特殊“货物”的船队,自渤海郡沿岸悄然启航,扯起风帆,向着辽东方向驶去。几乎同时,几支打着“甄氏”旗号,实则有通济行背景的小型商队,也带着江南紧俏的货物和些许“雅集”请柬,再次踏上了前往荆襄的道路。
糜兰站在官署的窗边,望着南方阴沉的天空,心中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笃定。内有甄宓这般贤内助协助整合河北、开拓商路,外有关张赵等猛将镇守疆土,尽管曹操的压力如同乌云盖顶,但他感觉手中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增长。甄宓的才能,如同被尘土掩盖的明珠,一旦拭去尘埃,便绽放出璀璨光芒,不仅稳定了河北部分士族,更带来了一种新的、更灵活有效的处事方式。他铺开绢帛,开始给徐州的兄长糜竺写信,除了告知近况,也着重提到了这位新入门的如夫人甄宓,称其“才堪大用,尤善经济整合与人心笼络,于稳定河北、畅通商路助益极大”,字里行间,不乏赞赏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