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冷哼一声,鼻息间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稍纵即逝,心知强逼不成反伤和气,只得顺势下台,但语气依旧冷硬,指节敲击着案几的节奏愈发急促:“既如此,便依子敬之言。我江东水军,负责夏口以东至樊口江面,那里水道狭窄,是曹操襄阳水军必经之路,当监视乃至寻机击破。关将军所部,则负责夏口以西至乌林水域,那里江面开阔,曹军船只较少,可保障江夏侧翼,并监视南郡曹军动向。各自守好防线,若有敌情,以烽火为号 —— 红焰为警,黑烟为急 —— 号炮则三响为援,互相策应!”
这划分看似公平,实则将直面曹操襄阳水军主力的硬仗交给了江东自己,而将相对次要的西线交给了关羽。周瑜说罢,目光扫过关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仿佛在说 “你不敢打硬仗,便去守次要方向”。江风卷着雾沫吹在他脸上,他却丝毫未动,只等着关羽回应。
关羽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其中意味?他丹凤眼寒光一闪,右手从刀柄上移开,袍袖猛地一拂,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酒樽微微倾斜:“既已划定防区,关某自会守土尽责!告辞!” 说罢,竟不再多看周瑜一眼,转身时,绿袍下摆扫过船板,留下一道浅痕。张辽紧随其后,玄铁甲胄的脚步声在船板上显得格外沉重,二人径直下船,登上小舟,舟桨划水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江雾里。
周瑜看着关羽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亮银甲的指护与掌心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初次会面,不欢而散,联盟的裂痕,已从暗处蔓延至明面,像江面上未散的雾,笼罩在水寨上空。
待关羽走后,吕蒙凑近周瑜,脚步放得极轻,青色战靴踩在船板上几乎无声,他低声道:“都督,关羽骄横,目无同盟,恐非真心助我。其水军虽不如我江东娴熟,然船坚器利 —— 昨日哨探回报,北军战船的箭楼都架了新式连弩,一次可发五箭 —— 不容小觑。若任其坐大,将来必成心腹之患。” 说罢,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舱外,生怕被旁人听见。
周瑜眼中寒光闪烁,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划动,留下一道浅痕:“你有何计?”
吕蒙阴冷一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指尖在船板上划出 “借刀” 二字的虚影:“曹操乃我等共敌,然,亦可‘借’之一用。都督可密令前沿哨船,若发现曹军小股船队试探关羽防区,可佯装不及救援 —— 就说江雾迷航,耽误了行程 —— 或…… 稍作延误,等北军与曹军交上手,再慢半拍赶去。待关羽与曹军拼个两败俱伤,我等再出面收拾残局。既可削弱关羽,又可打击曹军,更可让关羽知晓,离了我江东水军,他独木难支!” 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指尖在船板上轻轻敲了敲,似在确认周瑜的态度。
周瑜闻言,目光闪动,扫过舱外江雾,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在麒麟甲护腕上摩挲片刻,护腕上的鎏金麒麟纹被指尖蹭得发亮。此计虽险,却正中他下怀 —— 他既不能明着对盟友动手,借此刀杀人,无疑是最佳选择。江风从舱缝里钻进来,吹得他锦袍微动,他沉默片刻,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此事…… 需做得干净,不着痕迹。” 周瑜最终缓缓道,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江潮声掩盖,算是默许。
“蒙明白!” 吕蒙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躬身应道,转身时脚步依旧轻盈,很快隐入舱外的雾中。
鲁肃在一旁隐约听到 “借”“曹军” 等字眼,心中大惊,急忙上前一步,袍角被船板上的凸起勾了一下,他却浑然不觉,正要开口劝阻,却见周瑜已然转身,望向西方关羽水寨的方向,目光冰冷,亮银甲在雾中泛着冷光,显然已拿定主意。鲁肃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知道,此刻再劝已是无用。联盟的基石,正在利益的算计和彼此的猜忌中,悄然崩塌,像江底被暗流冲刷的泥沙,渐渐松动。
江风猎猎,吹动战旗,旗角拍打着桅杆,发出 “啪、啪” 的声响,却吹不散这弥漫在夏口上空的锋镝之气。孙刘联军的战船虽同泊一港,江东战船的青桐船板与北军的玄铁护甲在雾中交错,却已离心离德。真正的敌人尚在北岸,曹操水师的楼船影子还未出现在江面尽头,而同盟内部,一场无声的暗战,却已率先打响。关羽的傲气藏在绿袍金甲的锋芒里,周瑜的算计凝在亮银麒麟甲的冷光中,吕蒙的毒计隐在青色战靴的阴影下,如同水底暗流,在这长江险要之处,激烈碰撞。江雾又开始聚拢,将水寨的旌旗、战船渐渐裹入其中,预示着未来的征途,必将充满更多的荆棘与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