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刘来福盯着水杯里摇晃的倒影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给了村里那么多......新修的柏油路,文化广场,养老院......去年发洪水,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二十船救灾物资......
林远摇摇头,从档案袋里抽出一沓照片推过去。第一张是崭新的村文化广场,大理石纪念碑上刻着刘来福捐建五个鎏金大字;第二张是养老院门口,同样的题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第三张则是王婶家倒塌的房屋废墟,旁边站着哭到晕厥的老人。
刘来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林远指着照片,这些全是用村民的血汗钱建的,只不过最后挂上了你的名字而已。河西村三百亩果园,按照国家征地补偿标准应该是每亩六万,你发给村民多少?两万八!中间差的三百六十万去哪了?就在这些功德碑
刘来福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审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却驱不散他浑身燥热。
没有可是。林远打断他,翻开案件汇总表,经查实,你贪污扶贫资金两千四百万,克扣土地补偿款一千七百万,非法经营获利三千余万。这些钱,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本该是河西村四百二十七户村民的救命钱!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从刘来福喉咙里爆发出来,他佝偻着背,咳得满脸通红。林远默默递过纸巾,看着他擦掉嘴角的口水。此刻的刘来福哪还有半点刘半城的威风?秃顶泛着油光,肥大的眼皮耷拉着,连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都皱巴巴地裹在发福的身体上,活像菜市场里最普通的中年摊贩。
刘子明呢?他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昨天凌晨在省际高速收费站落网。林远合上文件夹,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声,同车的周富贵、你的连襟张学民、镇国土所的赵所长、派出所的杨所长......他每报一个名字,刘来福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还有帮你做假账的镇信用社李主任,一个都跑不掉。
刘来福突然笑起来,笑声先是压抑的咯咯声,继而变成神经质的大笑,最后化作一阵剧烈的喘息。一网打尽啊......他盯着天花板喃喃道,灯光在他浑浊的瞳孔里映出两个惨白的光点。
林远站起身,制服肩章上的银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慢慢收起桌上的文件,将钢笔别回胸前的口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锤子般砸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刘来福,你统治潍水村二十年,是时候还债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审讯室的铁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问。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长鸣,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