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令牌躺在沙盘上,砸塌了一座用泥沙堆砌的城关。
李闲没有立刻去拿。
他只是绕着沙盘,慢悠悠地踱步,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古董,最后落在了陆擎苍那张铁青的脸上。
“王爷,爽快。”他笑着称赞了一句,那语气,听不出半点真心。
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拿令牌,而是从沙盘上捏起一撮沙,在指尖捻了捻。
“临江府,好地方啊。有山有水,人杰地灵。我手底下有个跑腿的,叫方文山,祖上就是这儿的人。”
这句看似闲聊的话,让帐内刚刚缓和了一丝的气氛,再次绷紧。
陆擎苍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
【规则谛听】的视野里,那根代表着“镇南军军魂”的粗大血色线条,原本已经因为屈辱而黯淡,此刻却因为“方文山”这个名字,再次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那是……一丝困惑。
李闲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份困惑。
“他本来在瑞祥庄做个小管事,做得挺好。可惜啊,前些日子,家里人被请去府上喝茶,一去不回。搞得他现在都没心思干活了。”
李闲抬起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像两柄锥子,直刺陆擎苍的内心。
“王爷,我这人做生意,讲究个规矩。我的东西,没人能抢;我的人,更没人能动。”
他将指尖的沙土吹散,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帐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方文山,是我的人。他的家人,自然也是。”
轰!
陆擎苍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困惑瞬间变成了惊骇,惊骇又迅速发酵成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抓方文山的家人,只是为了牵制那个在背后搞鬼的风水师,一个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棋子。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条线,竟然能直接连到眼前这个妖孽身上!
他不是过江的猛龙,他是……他一直都在!
【近期心声: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从瑞祥庄到矿山煞气,再到‘偷天换日’……这一切都是他布的局!我自以为是猎人,原来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被网住的猎物!】
心声,是最好的注脚。
李闲满意地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懒洋洋。
“所以呢,我希望王爷能帮个小忙,把人给放了。毫发无伤地放了。”他像是在说一件今天天气不错的小事,“不然,我这人脾气不好,容易生气。我一生气,就喜欢到处乱说,比如跟你儿子那件‘龙袍’有关的故事。临江府的茶馆,生意应该不错吧?”
威胁。
这是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
陆擎苍的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能感觉到身后亲卫们传来的愤怒气息,但他却只能将所有的屈辱和杀意,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他输了,一败涂地。
“好。”
一个字,从陆擎苍的牙缝里挤出来,艰涩无比。
“这就对了嘛。”李闲拍了拍手,终于走上前,将那块玄铁令牌拿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爷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他将令牌随手抛给身后的王复,王复稳稳接住。
“其实呢,王爷你也不用这么愁眉苦脸。”李闲的语气忽然一转,带上了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像是在劝慰一个误入歧途的晚辈。
“王爷,我这是免费给你指条明路。你安安分分当你的土皇帝,凭你攒下的家底,至少你儿子还能当个威风八面的富二代,天天斗鸡走狗。非要去抢那把烫屁股的龙椅?你坐上去都捂不热,就得全家整整齐齐地去”
陆擎苍猛地抬头,眼中尽是血丝,死死盯着李闲。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这镇南王的命格,是靠着沙场百战,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根基扎实,气运浑厚。就算皇朝气数已尽,凭着‘军主’之格和这数十万大军的兵戈气运,守住一方疆土,裂土封侯,做一个太平王,绰绰有余。”
李闲绕着他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
“可你偏偏不满足,非要去碰不属于你的东西。‘偷天换日’,听着是挺威风,可你有没有想过,天,是那么好偷的吗?日,又是那么好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