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出柴房,脸上那副惯有的痞气笑容缓缓敛去,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狡黠的灵动眸子,此刻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冷静与算计。”
第一站,西城,“吉顺”车马行。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像个无所事事的闲汉,在车马行对面的茶馆里坐了一个时辰。
他观察着人来人往,将每一个伙计的脸,每一次马车的进出,都牢牢记在心里。
精神海中那张即将消散的网络图,与眼前的现实景象,飞速重叠、验证。
没错,就是这里。
一个负责货物中转的窝点。
紫魂参那种级别的宝物,大概率不会放在这种地方。但这里,一定有天玄剑的其他“生意”。
临近中午,车马行的伙计们开始轮换吃饭。
一个机会。
李闲扔下几个茶钱,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车马行的后院走去。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一处矮墙下,四下一看无人,手脚并用,像只灵猴,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后院堆满了草料,马粪味混杂着草料的清香,很是刺鼻。
他按照脑中地图的指引,径直走向第三个马厩。
马厩里拴着一匹黑色的健马,正低头吃着草料。
李闲吹了声口哨,那马抬起头,打了个响鼻,似乎并不怕生。
他走过去,拍了拍马脖子,嘴里念念有词:“马儿啊马儿,借你家宝地一用,回头给你加餐。”
他蹲下身,没有用手去敲,而是双眼微阖,心念沉入那片区域,以风水师对气机的敏锐直觉和“万物皆可舔”的规则感应,去“聆听”地气的流转。
果然,在马槽之下,有一处的气息是断裂的、不谐的,仿佛一个微小的旋涡,与其他地方平直流畅的土石之气格格不入。
他眼神一亮,正要动手撬开石砖,忽然,一阵喧哗声从车马行外传来,由远及近,动静越来越大。
他动作一顿,侧耳倾听。
“都让开!官府告示!城卫军布告!”
“青木宗联合城主府,全城通缉要犯!”
李闲的心猛地一沉。
他迅速将石砖按回原位,用草料掩盖好痕迹,一个闪身,躲进了旁边堆积如山的草料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向外面。
很快,一队披坚执锐的城卫军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都尉。
“搜!每个角落都给我仔细搜!”
都尉身后,一个穿着青木宗外门执事服的弟子,手里拿着一张画像,神色焦急地对都尉道:“都尉大人,就是这里!我们查到那贼人最后出现,就在这西城附近!”
李闲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画像上。
画上的人,眉眼间依稀是他的轮廓,只是被画师拙劣的技巧扭曲得有些滑稽。
画像
一个伙计被城卫军粗暴地揪了出来,吓得魂不附体。
“官爷,官爷饶命啊!我们这是正经生意……”
那青木宗弟子一把抢过画像,怼到伙计脸上:“见过这个人没有?昨天夜里,或者今天早上!”
伙计盯着画像看了半天,吓得直摇头:“没……没见过……”
喧哗声中,李闲听到了街上传来的、用灵力扩散开来的高声通告。
“青木宗法谕!宗门长老玄清子,勾结南境皇朝余孽,意图不轨,败坏宗门清誉,即日起,革去其长老之位,打入思过崖,听候发落!”
“宗门外门执事赵不散等人,护送宝物不力,致使宗门至宝‘紫魂参’被盗,现已收押天牢,严加审问!”
“盗匪李蛋,狡诈凶残,凡提供线索者,赏灵石百块!能擒杀此獠者,可入青木宗内门,授长老亲传!”
轰!
草料堆里,李闲的瞳孔,骤然收缩。
玄清子被废了?赵不散被抓了?
他偷了紫魂参?
好快的刀!好狠的手段!
这不是天玄剑的手笔,那女鬼只想把他打包卖钱,没兴趣玩这种栽赃陷害的政治把戏。
是青木宗内部!
有人借着望江楼的混乱,借着他与天玄剑的冲突,顺势而为,一刀砍向了玄清子,再一刀,将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他“李蛋”的头上!
他成了扳倒玄清子的那把刀,用完之后,还要被当成罪证,昭告天下,全城追杀。
李闲慢慢地、慢慢地,咧开了嘴。
只是那笑容里,再没有半分平日的洒脱与痞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森寒。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腰间。
那块玄清子给的,代表着“如我亲临”的青木宗长老令,此刻正隔着粗布衣衫,烙得他皮肤隐隐作痛。
好一个“见此令,如我亲临”。
好一个“必还此因果”。
因果,这就来了。
只不过,不是来还的,是来讨的。
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