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冰躯之下(1 / 2)

希望如同细弱的藤蔓,在绝望的断壁残垣上,悄然探出一点嫩芽。

那缕穿透暗红天穹的金色天光,虽未扩张,却也不再缩小,就那么恒久地悬在那里,像一枚钉死在腐朽画布上的金钉,宣告着某些既定的轨迹,确实发生了偏折。它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改变,更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心理慰藉。幸存的守墓人们,在经历了家园尽毁、族人凋零的剧痛后,终于能从这缕微光中,汲取到一丝喘息的力量。

他们开始更有序地行动。几个伤势较轻的汉子,在阿苗的指挥下,尝试着探索这片骸骨祭坛周围相对安全的区域,寻找可能的水源和可食用的、适应此地死寂环境的奇特菌类或地衣。女人们则负责照顾依旧昏迷的荆老、石头和其他伤员,将有限的物资进行更精细的分配。一种沉默的、坚韧的秩序,在这支残存的队伍中重新建立起来。

李德全和福安,则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牢牢守护在祭坛顶端,林薇薇的身旁。

林薇薇的状态,依旧诡异而令人费解。

她的身体冰冷得不像活人,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呼吸全无,胸口没有丝毫起伏,若非那心口处持续不断、缓慢而有力的搏动,以及那稳定明灭的乳白色光晕,任谁都会断定这是一具保存完好的遗体。

然而,变化正在这冰封般的躯壳下,悄然发生。

最初只是心口那一点光晕和搏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乳白色的光晕,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开始极其缓慢地,向着四周扩散、渗透。光芒所过之处,她肌肤下那些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纹路,也变得愈发清晰。

这些纹路并非杂乱无章,它们以一种极其玄奥、仿佛契合着某种天地至理的方式,沿着她的经脉走向,缓缓蔓延、勾勒。像是干涸的河床被重新注入生机,又像是古老的封印正在被新的力量改写、覆盖。

更令人惊异的是,当李德全某次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隔着空气感受她手臂上一处淡金纹路较为密集的区域时,竟隐隐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的……吸力?仿佛那纹路并非死物,而是在主动地、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周围空间中某种稀薄到极致的能量。

不是灵气,也不是邪气,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沉静的……类似于“大地生机”般的气息。这气息源自他们脚下的焦黑土地,源自周围那些巨大的、沉默的骸骨,甚至……隐隐源自那高悬的一缕天光!

她的身体,正在自发地与这片奇异的“埋骨之地”,与那正在发生未知变化的龙脉,建立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层联系!

“娘娘她……这是在‘修炼’吗?”福安看着那缓慢蔓延的淡金纹路,老脸上满是敬畏与困惑,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什么。

李德全缓缓摇头,眼神凝重:“不像。更像是……她的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重塑、同化。”他想起林薇薇灵魂离体前那决绝的“逆流而上”,想起那可能与龙脉核心的融合,“或许,这不是修炼,而是……一种‘共生’?或者说,是那龙脉新生灵性,在她这具躯壳上,留下的‘印记’与‘通道’?”

这个猜测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若真是如此,那么此刻躺在祭坛上的,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林薇薇?还是说,已经变成了一个承载着龙脉意志的……某种全新的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心间。

与此同时,那缕蛰伏在兽皮阴影中的黑雾,也并未放弃。

它变得更加狡猾,更加耐心。它不再试图直接冲击那乳白色的光晕,而是如同最细微的寄生虫,趁着那淡金纹路蔓延、新旧力量交替的瞬间,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缝隙”。

它尝试附着在那淡金纹路的末端,试图顺着纹路的走向,反向侵入林薇薇的身体内部。它尝试钻入她散落的长发发丝之间,寻找与头皮接触的薄弱点。它甚至试图渗透进覆盖着她的、那张鞣制过的兽皮本身,想要先与这外物融为一体,再寻找机会。

然而,林薇薇心口那乳白色的光晕,以及周身正在成型的淡金脉络,仿佛构成了一套完美的、自主运行的防御体系。每当那黑雾试图靠近或渗透,光晕便会产生微不可察的波动,淡金纹路也会随之亮起一丝,散发出纯净的排斥力,将那恶意的窥探精准地逼退。

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发生在微观世界的拉锯战。一方是诡异狡诈、无孔不入的阴影之力,另一方则是新生未久、却与这片天地本源紧密相连的守护意志。

黑雾屡屡受挫,却丝毫没有退走的迹象。它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阴影中,不断地变换策略,不断地试探。它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等待这新生的防御体系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