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冲出后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然后是某种非人的尖啸。整栋实验楼剧烈摇晃,窗户喷出奇异的蓝色火焰。
快走!苏雨晴拽着我继续奔跑,李教授启动了真言自毁装置,那火焰能暂时烧断附近的,给我们争取时间。
我们逃到校园边缘的一个废弃气象站,这是苏雨晴预先安排的第二个安全点。关上门,我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
我们到底在对抗什么?究竟是什么?
苏雨晴从暗格中取出几瓶水和干粮:根据守真会最机密的记载,是前人类文明的遗存。那个文明发现了语言的创造力量,却玩火自焚,导致实体形态崩解。幸存者以纯信息态寄生在语言中,等待重塑世界的机会。
所以它们是某种...能量生命体?通过语言维持存在?
更糟,苏雨晴递给我一瓶水,它们已经成为语言结构本身的一部分。就像电脑病毒深植于操作系统,无法简单清除。
我打开那本《真言录》,扉页上写着:文字为牢,然真理之焰永不熄灭。识得一字真义,即燃一盏明灯。
翻到字章节,详细记载了它的演变史和各种变体。最令人震惊的是一幅插图,展示了一个完整的形态——一团人形黑影,头部位置裂开一道缝隙,内部是无数蠕动的文字符号。
这就是它们真正的样子?我喉咙发紧。
苏雨晴点头:它们通过那道吞噬言语,然后排出被扭曲的版本。数千年来,人类一直在食用这些言语残渣而不自知。
窗外,校园警报声响彻夜空。我们谨慎地拉开一点窗帘,看到远处库房方向上空聚集着奇怪的乌云,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像文字,时而像人脸。
它们被激怒了,苏雨晴低声说,李教授的真言火焰让它们暂时无法靠近,但一旦熄灭...
我拿出手机,发现所有通讯应用都无法打开,只有一条未读信息,发送时间显示是一小时前,来自未知号码:
汝等已见真相。选择时刻将至:遗忘而活,或铭记而死。
我正要给苏雨晴看,手机屏幕突然变黑,然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字,
黎明时分,图书馆见。最后机会。——守门人
苏雨晴看到后脸色煞白:不能去,这明显是陷阱!
但如果不去,我们永远只能逃亡。我翻动《真言录》,这里面有没有对抗它们的方法?
苏雨晴快速翻阅到最后一章:有,但极其危险。需要找到一个从未被污染的纯净字,用它作为武器。但几乎所有常用字都已被污染...
我的目光落在那盒127坑甲骨上:这些甲骨上的文字呢?它们被刻意隐藏,可能保持了纯净?
我们急忙检查甲骨上的文字。果然,经过《真言录》比对,其中七个字未被后世传承,保持了原始形态和意义。其中一个特别醒目——形状如同火焰中的眼睛,意思是。
这个可以用!苏雨晴激动地说,但需要将它,需要一个从未向献祭过的纯净之人念出它...
那不可能,我沮丧地说,我们从小到大用过所有常用字。
苏雨晴突然安静下来,她慢慢卷起左袖,露出那个字变体纹身:守真会成员在加入时都要进行净言仪式,使用一种古老语言宣誓,那种语言未被污染。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能念出这个字的人。
我们花了一小时准备。苏雨晴教我如何用青铜镜反射阳光制造真言光刃,虽然我完全听不懂那些原理。最重要的是,我必须将那个字符牢记在心,并在关键时刻展示给守门人看。
记住,苏雨晴严肃地说,它们最怕被真面目。一旦字符激活,你有大约三十秒时间将光刃刺入它的。那会暂时撕裂它的形态,给我们争取时间带走关键证据。
暂时?不能彻底消灭它吗?
苏雨晴摇头:它们是信息态存在,无法被常规方式消灭。但这次重创可能让它们退回深层语言结构,几十年内无法实体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悄悄返回主校区。图书馆前空无一人,但正门微微敞开,像是在邀请我们进入。
大厅里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我们谨慎前行,突然所有灯光同时亮起,刺得我们睁不开眼。
适应光线后,我看到张教授站在借阅台后,但它的形态更加扭曲了——面部像是融化的蜡像,身体拉长到不自然的高度,双臂垂至膝盖。
准时,很好。它的声音现在完全非人,像是多人同时说话,选择吧:加入我们,成为新一代守门人,获得不朽的知识;或者坚持你那可笑的,然后被彻底遗忘。
我深吸一口气:我选择真相。
它发出刺耳的笑声:愚蠢。你以为那两个老东西给你的玩具能对抗几千年的智慧?守真会早已式微,他们的力量所剩无几。
苏雨晴突然从我身后冲出,举起那个青铜器物,开始用那种古老语言吟诵。器物发出耀眼的蓝光,照在守门人身上。
它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表面开始冒烟:你!净言者!早该灭绝的种族!
我趁机掏出准备好的青铜镜,将它对准刚刚升起的朝阳。一束金光反射到字符上,字符立刻活了过来,在空中燃烧般闪耀。
守门人看到这个字符后,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不!不可能!那个字应该已经被销毁了!
我将金光转向它,那团人形黑影在强光中扭曲变形,头部位置的裂缝被迫张开,露出里面蠕动的文字符号。我毫不犹豫地将青铜镜的光束射入那道裂缝。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黑影被从内部照亮,无数文字符号如虫般四散逃逸。守门人——或者说张教授的躯体——跪倒在地,七窍中渗出黑色粘液。
现在!苏雨晴大喊。
我冲向借阅台,但就在即将触及它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击飞。苏雨晴接替我的位置,将真言器直接插入守门人张开的中。
蓝光爆发,整个图书馆为之震动。守门人发出最后的哀嚎,身体像玻璃般碎裂。但与此同时,苏雨晴也被一股黑雾笼罩,她的尖叫声让我心如刀绞。
黑雾散去后,苏雨晴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我冲过去抱起她,发现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
成...功了...她气若游丝,它们会...退回深层...结构...几十年...
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她微弱地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所有...资料...备份...找...新的...守真者...
她的手突然紧握我的衣领,用最后的力气说:记住...语言是...武器...也是...牢笼...真相在...字里...行间...
然后,她的身体在我怀中变得僵硬,眼睛失去了光彩。我悲痛欲绝,却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必须离开了。
我拿起U盘和苏雨晴的真言器,最后看了一眼正在迅速风化消失的守门人残骸,然后从后门逃离。
三个月后,我在南方一个小镇隐姓埋名。苏雨晴的U盘里不仅有所有研究资料,还有一份守真会成员名单和联络方式。我惊讶地发现,全球各地仍有数百人在默默抵抗的侵蚀。
我将127坑甲骨的内容和《真言录》加密上传到暗网特定节点,用守真会的密文标记,等待合适的人发现。
有时深夜,当我独自工作到凌晨,会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窗外注视着我。转头看去,只有月光下的树影摇曳。但我知道它们还在那里,在语言的缝隙间等待。
于是我继续书写,继续记录,在每个字旁边标注其原始形态。因为正如《真言录》最后一页所说:
真理如星,纵使地上无人仰望,依旧在黑暗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