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记忆,张书明平静地说,国家的记忆,民族的记忆。有些事必须被记住,即使用这种方式。他拿起桌上的手枪,我必须上前线了。你留在这里,等战斗结束。
等等!我拦住他,敌人,他们是谁?真的还是...?
张书明在门口停下脚步:他们和我们一样。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说完,他推门冲入了外面的。
我独自留在指挥所里,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激烈。我颤抖着打开相机,开始拍摄室内的场景,然后再次凑到窗前,用望远镜观察外面的。
铁血连的士兵们战术娴熟,三人一组互相掩护。赵铁柱站在一块高大的墓碑后,手持驳壳枪指挥战斗。张书明猫腰跑到他身边,两人快速交谈后分头行动。
突然,一阵特别猛烈的机枪火力从东北方向扫射过来,几名铁血连士兵中弹倒下——如果那能叫的话。他们的身体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消散了,只剩下军装和武器落在地上。
我意识到自己在见证一场幽灵之间的战斗,一场已经持续了八十二年的战斗。
就在这时,指挥所的门被猛地推开。我转身,看到一个日军军官站在门口,军刀高举。他的脸在油灯下显得扭曲狰狞,嘴角挂着残忍的微笑。
我本能地举起相机对准他,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日军军官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身体像被击碎的镜子般裂开,然后化为黑烟消散了。
我惊魂未定地盯着门口,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告诉过你不要留在陵园。
徐卫国站在门口,独臂持着一把老式步枪,左脸上的疤痕在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徐师傅!我几乎是扑向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他拽着我往外走,战斗进入白热化了,我们必须去支援铁血连。
外面的景象让我瞠目结舌:陵园现在完全变成了战场,铁血连的士兵们与看不见的敌人激烈交火。徐卫国拉着我弯腰跑到一座大墓碑后,赵铁柱和张书明正在那里。
老徐!赵铁柱看到我们,明显松了口气,东侧阵地快守不住了,敌人太多了!
徐卫国点点头,熟练地为步枪上膛:我带记者同志去西侧高地,用他的设备对付敌人。他的闪光灯似乎能伤害他们。
赵铁柱看了我一眼,突然问道:今天是8月1日?
我点点头:2025年8月1日。
八十二年了...赵铁柱喃喃自语,随即振作精神,去吧,我们掩护你们!
徐卫国拍拍我的肩膀:跟我来,别停下,别回头!
我们弯腰向陵园西侧跑去,子弹——或者说类似子弹的东西——在我们周围呼啸而过。我听到身后赵铁柱在大声指挥:一排向左翼移动!二排守住中央阵地!三排准备手榴弹反击!
西侧高地是陵园的一个小土坡,上面立着抗战纪念碑。徐卫国和我到达坡顶时,已经气喘吁吁。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
用你的相机,徐卫国指着几个方向,那里,那里,还有那里——敌人最密集的地方。
我举起相机,调整到连拍模式,开始对着他指的方向不断拍摄。每次闪光灯亮起,黑暗中就会传来惨叫,一些模糊的身影在强光下显现又消散。
他们在历史上失败了,在记忆里却不肯认输。徐卫国一边射击一边说,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来,试图抹去我们存在的痕迹。
为什么是我?我在拍摄间隙问道,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一切?
徐卫国看了我一眼:因为你真心想记住他们。不是作为教科书上的符号,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战斗持续升温。铁血连的士兵们不断,但敌人的攻势似乎也在减弱。我的相机电池即将耗尽,徐卫国的弹药也所剩无几。
就在这危急时刻,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随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枪声逐渐平息,敌人的身影如晨雾般消散了。
我瘫坐在纪念碑基座上,精疲力竭。环顾四周,陵园恢复了平静,整齐的墓碑在晨光中肃立,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们...赢了?我沙哑地问。
徐卫国收起步枪:暂时。明年这个时候,战斗还会继续。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样子比昨天年轻了许多,左臂也不再是空荡荡的——一条完整的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
徐师傅,你的手...
他笑了笑:这里,我是完整的。走吧,天亮了,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赵连长他们呢?
徐卫国没有回答,只是向纪念碑敬了个礼,然后转身向陵园大门走去。我匆忙跟上,心中充满疑问。
当我们穿过陵园大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晨光中,铁血连的士兵们整齐列队,赵铁柱站在最前方,向我们行最后的军礼。
然后,一阵风吹过,他们的身影如沙粒般消散在朝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