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9月10日, 农历七月十九, 宜:祭祀、理发、嫁娶、针灸、入殓, 忌:探病、开渠、安葬、伐木、作灶。
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窗外灰蒙蒙的,几缕微光勉强穿透厚重的窗帘。今天是教师节,这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如果我不是一名小学老师的话。
我摸索着戴上眼镜,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几十条微信消息争先恐后地弹出,几乎全是来自那个我再也不想看到的群——“五年级三班家校联系群”。
“操。”我低声咒骂,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点开了群聊。
消息记录从凌晨四点就开始刷新。为首的依然是那几个熟悉的名字:张浩妈妈、刘诗怡爸爸、王明昊妈妈...他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在群里上蹿下跳,呼吁其他家长凑钱给老师买礼物。
张浩妈妈:「各位家长早上好!今天是教师节,我们几位家委会成员商量了一下,陈老师平时太辛苦了,每天最早到校最晚离校,电动车都破成那样了还在骑,所以我们决定给陈老师一个惊喜,凑钱买一辆全新的电动车!」
刘诗怡爸爸:「我同意!陈老师为我们孩子付出这么多,一辆电动车算什么?我已经联系好店家,原价3580,老板听说给老师买,特价3000!」
王明昊妈妈:「咱们班41个学生,每人不到100块就能让老师感动得哭出来!扫码进群凑份子啦!」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手指颤抖着打字:「各位家长,我是陈默。再次郑重声明,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礼物,请尊重我的意愿。你们的理解和支持就是最好的礼物。」
消息发出后,群里安静了不到一分钟。
张浩妈妈:「陈老师您太客气了!知道您按规定不能收,所以我们是以“班级公用”名义买的,您就当作是班级财产“借”去用嘛[笑脸]」
刘诗怡爸爸:「是啊陈老师,别推辞了,这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
王明昊妈妈:「已经有一半家长扫码进群了哦,还没参与的家长抓紧时间!」
我感到一阵反胃。这些家长,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根本不把老师的明确拒绝当回事。他们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感恩戏码”中,陶醉于自己的“慷慨大方”,完全不在乎这背后隐藏的陷阱。
我去他妈的为老师好。
我扔下手机,走进卫生间洗漱。镜子中的男人三十二岁,却已经有了几分苍老感,眼角的皱纹比同龄人明显得多,头发中也夹杂了几根刺眼的白丝。在这所小学任教七年,我送走了两届毕业生,带的第三届学生现在正上五年级。
教师节,本该是尊师重道的日子,不知何时起却成了我的年度劫难。
吃完简单的早餐,我准备出门。妻子小雨还在睡,她怀孕六个月,需要更多休息。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她咕哝了一句“教师节快乐”,又沉沉睡去。
走出家门,来到我那辆“破得不能再破”的电动车前。其实它没那么糟,虽然旧了点,但性能完好,骑了三年有感情了。我拍了拍车座:“老伙计,别听他们瞎说,我没想换掉你。”
初秋的晨风已有凉意,我裹紧外套,骑上车向学校驶去。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经开始营业,几家花店门口摆满了包装精美的花束,上面挂着“感恩教师节”的标语。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那么熟悉。
却不知为何,我后背一阵发凉。
到达学校时刚过七点半。校门口已经有几个卖礼品的小贩,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和鲜花,向早到的家长推销。我低着头,想悄悄溜进去。
“陈老师!教师节快乐!”
我心里一沉,转过身。是班上的学生李梦瑶和她的妈妈。梦瑶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她妈妈则提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
“梦瑶妈妈,这...”我后退一步,“学校有规定,不能收礼物的。”
“哎呀,就是一束花和一支钢笔,不值钱的!”梦瑶妈妈硬把礼物往我手里塞,“梦瑶这一年进步这么大,多亏了您费心!”
推搡间,礼品袋突然撕裂,里面的盒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打开了。
那不是钢笔。
那是一块手表,表盘精致,金属表带在晨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更令人不安的是,表盘上刻着一行小字——“献给最尊敬的陈老师,五年级三班全体家长敬上”。
全体家长?我明明在群里明确拒绝过!
梦瑶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那笑容凝固在脸上,显得异常僵硬:“这...这可能是拿错礼物了,我...”
我没等她说完,捡起手表塞回她手里:“谢谢,但我不能收。梦瑶进步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请把礼物带回去吧。”
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我转身快步走进校门。
办公室里的气氛同样诡异。几个老师的桌上已经堆满了礼物,从鲜花果篮到化妆品礼盒,应有尽有。教语文的李老师正对着一套昂贵的茶具发愁。
“家长直接寄到学校的,退都没法退。”李老师苦笑着对我说,“你说这些人图什么?真以为送点礼我们就会特别照顾他们孩子?”
我叹了口气,放下公文包:“更可怕的是,万一哪天有人反手一个举报,说老师索要礼物,咱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是啊,现在到处都是坑。”李老师摇摇头,“对了,你们班家长今年没作妖?”
我苦笑一声,没回答。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家校群里的消息不断弹出。我懒得再看,索性设置了免打扰。
第一节课是数学。我拿着教案走向教室,心里盘算着怎么利用今天的课程,潜移默化地教育孩子们正确的价值观。教师节不该是送礼日,而应该是感恩与尊重的教育契机。
推开教室门,眼前的景象让我愣在原地。
每个学生的课桌上都放着一枝鲜花,讲台上则堆满了礼物盒,大大小小足足有二十多个。最显眼的是讲台正中央的那个大盒子,上面系着华丽的缎带。
“教师节快乐!”全班学生齐声喊道,几个家委会成员——张浩妈妈、刘诗怡爸爸、王明昊妈妈赫然站在教室后排,举着手机拍摄这一幕。
我感到血往头上涌,但还是强压怒火:“同学们,谢谢大家的好意,但是这些东西...”
“陈老师,先看看大家的心意嘛!”张浩妈妈走上前来,拿起那个最大的礼盒,“这是我们全班家长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我注意到她的手机一直对着我拍摄,明显是在录像。这是要留下“老师欣然接受礼物”的证据?我背后一阵发凉。
“我说了,我不收任何礼物。”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请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家长的脸色也变了,尤其是张浩妈妈,她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陈老师,您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吧?”刘诗怡爸爸走上前来,“大家都是出于对您的尊重和感谢,您这样拒绝,多伤孩子们的心啊。”
道德绑架?我简直气笑了:“如果真是尊重我,就应该尊重我的明确拒绝。现在请你们离开教室,我要上课了。”
僵持了几分钟后,家长们终于悻悻然地收拾礼物离开。我注意到张浩妈妈临走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让我不寒而栗。
这节课我上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我匆匆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
打开一看,是一张精美的贺卡,上面写着“教师节快乐”。我正感到一丝欣慰,却发现贺卡内页粘着一张小照片。
照片上是我那辆电动车,停在我家楼下。拍摄角度隐蔽,像是偷拍的。
照片
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升起。这是威胁?还是恐吓?我翻来覆去检查信封,没有任何署名或标识。
接下来的几节课,我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每个走进办公室的人,每个看似普通的礼物,都让我疑神疑鬼。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误解了家长的好意。
放学后,我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骑车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跟踪,但每次回头都看不到可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