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摩擦音!”我打断他,激动地拍着柜台,“那就是憨豆的声音!但它听起来很痛苦!很害怕!还有!为什么我在客厢里看到有人提着宠物箱?不是说要单独托运在货厢吗?你们的规定到底是什么?!我的憨豆到底在哪里?!”
我语无伦次,试图将之前的疑点串联起来,作为指控他们的证据。
听到“客厢宠物箱”时,主管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瞬间的僵硬没有逃过我的眼睛。他沉声道:“陈先生,我不知道您看到了什么,但我们的规定是所有托运宠物都必须安置在指定货厢,绝无例外。请您不要相信未经证实的猜测。对于您爱犬的意外,我们深表同情,并愿意按照托运协议进行相应的赔偿……”
“赔偿?我要我的狗!我要我的憨豆!”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在我体内爆发,我隔着柜台,几乎要揪住他的衣领,“它在哪?尸体呢?我要见它!”
主管后退了半步,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和隐隐的威胁:“陈先生,请您控制情绪。死亡的宠物按照规定,已经由我们进行专业的无害化处理,这是为了公共卫生安全,也是协议条款明确规定的。您无法见到。”
无害化处理……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那诡异的低吼、乘务员的掩饰、神秘女子的宠物箱、此刻主管冰冷的眼神和这套天衣无缝却漏洞百出的说辞——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连接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根本没有什么突发疾病!这套说辞,这套流程,如此熟练,如此冰冷,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他们一定在隐瞒什么!这列“宠”字列车,这个“宠物无忧”服务,绝对有问题!憨豆的死亡,绝非意外!
“你们……你们这群凶手!”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绝望和怒火灼烧着我的理智,“你们到底在车上做了什么?把我的憨豆还给我!”
主管不再理会我的嘶吼,对旁边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几乎失控的我。
“陈先生,请您冷静。如果继续扰乱公共秩序,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主管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赔偿事宜,会有专人后续与您联系。现在,请您离开。”
我被半拖半架地拉离了柜台。周围的人群投来或好奇、或同情、或畏惧的目光,但没有人上前。在那个主管和保安构成的冰冷壁垒前,我的愤怒和悲痛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我被“请”出了领取处,踉跄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到达大厅中央,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张夺走了我最后希望的死亡确认书,以及那张印着G15次列车的宠物托运凭证。
银白色的“宠”字列车静静地停靠在远处的站台,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冰冷巨兽。那个我曾以为解决了困境的完美方案,此刻看来,更像一个张开了巨口的陷阱。
它吞噬了我的憨豆。
不,或许不只是我的憨豆。
我想起了南京南站那个提着箱子匆匆离去的女人,她箱子里的宠物,真的安然无恙吗?那些零星网络留言里蔫蔫的宠物,真的只是不适应吗?
这个“完美”的服务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意外”和“无害化处理”?
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的恐惧感吞噬了我。我失去了憨豆,失去了在这座陌生城市里唯一的温暖寄托,甚至无法得知它生命最后一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恐怖。
我抬起头,望着车站穹顶冰冷的灯光,仿佛能看到憨豆那双黑亮的、总是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不解。
它直到最后,都在等着我去接它吧。
而我,亲手将它送上了这列死亡的列车。
“憨豆……”
我喃喃着它的名字,声音破碎在车站喧嚣的空气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只有那张冰冷的确认书,和口袋里同样冰冷的凭证,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以及,它那在我永远无法知晓的黑暗与孤独中戛然而止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