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据理力争,出示了我的原始文件、拍摄过程记录,甚至申请法庭当庭比对两张图片的元数据,证明其出自我的相机。但对方总能轻巧地绕开。
“元数据可以修改,原始文件也可以后期添加。至于拍摄过程记录,属于单方证据,证明力有限。我方坚持认为,权属争议的核心在于授权链条的完整性。”
我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离了灵魂的物件,在被讨论着归属。我的经历,我的情感,我在寒夜中的坚守,在这些法律术语面前,变得一文不值。他们偷走的不仅仅是图片,是我那三个夜晚的生命,是我按下快门时的心跳。而现在,他们要用一套精心编织的、基于谎言的逻辑,来将这偷窃行为合法化。
休庭期间,我在法院走廊里抽烟,手指依然冰凉。对面一个年轻的法务助理走过来,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低声说:“陈老师,其实我们也很无奈,平台太大,图片来源太多,难免有疏漏。有时候,可能就是搞混了……”
我看着他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疏漏?搞混?然后用八万块和一场官司来让我承担这个“疏漏”的代价?
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发现我的博客因为“涉嫌侵权内容”被平台暂时屏蔽了。《银河下的村庄》系列无法显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我吞噬。舆论似乎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声音。在一些相关的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开始有人匿名发帖,暗示我可能是“碰瓷”大公司,想借机出名,或者我的照片本身“来历不明”。
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黑白可以如此轻易地颠倒?我感到自己不是在和一个公司打官司,而是在和一个系统,一个由资本、法律漏洞和人性之恶编织成的巨大迷宫搏斗。我每向前一步,都可能有新的陷阱出现。
李律师告诉我,接下来可能需要进行笔迹鉴定、电子数据生成时间鉴定,过程会很长,费用也会很高。视觉中国显然准备把这场官司拖下去。
“他们赌的就是你耗不起。”李律师直言不讳。
我看着账户里日益减少的存款,感受着精神上日益加剧的疲惫。那璀璨的银河,在梦里都变成了束缚我的、冰冷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