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第205天 二百(3)(1 / 2)

厨房门内的黑暗变得粘稠而充满恶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片阴影里酝酿,随时会流淌出来。

“嗒。”

又是一滴。

声音在极致的寂静中放大,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灌到脚底,但一种更强烈的、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

不能待在这里!

我甚至不敢去看厨房里的具体情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开这个房间!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手。拧动,拉开——防盗链还挂着!我手忙脚乱地去扯那冰凉的金属链,指尖因为恐惧而麻木笨拙,链条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终于,链子滑开了。我猛地拉开门,一头扎进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楼道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因为我的闯入而亮起,发出昏黄、闪烁的光,将我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那影子蠕动着,仿佛有自己的生命。我不敢停留,沿着楼梯向下狂奔,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一声声,像是敲打着地狱的边鼓。

我冲出了单元门,重新回到了夜晚的街道上。冷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我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回头望去,我那间出租屋的窗户黑洞洞的,与其他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缺失的牙齿,一个通往虚无的窟窿。

去哪?我能去哪?

医院?对,去医院!我一定是产生了严重的药物幻觉,我需要医生!

这个念头给了我一丝方向。我沿着街道,朝着记忆中最近社区医院的方向跑去。夜风吹拂,但我感觉不到丝毫凉爽,反而有一种被无形之物包裹的粘腻感。街边的路灯在我眼中依旧扭曲闪烁,拉伸出诡异的光晕。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的光柱里,似乎也漂浮着细小的、白色的尘埃,它们不像是在飘落,更像是在……蠕动。

跑了不知多久,社区医院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街角。它亮着灯,但那灯光并非温暖的白色,而是一种惨淡的、近乎灰色的光,让整栋建筑看起来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医院门口聚集着一些人,或坐或站,大多戴着口罩,神情萎靡。但其中有几个人,他们的姿态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站得异常笔直,如同标枪,一动不动。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或者,直勾勾地盯着医院的大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指令。

和我在地铁上看到的那几个人一样。吃了“二百”的人。

我心头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挂号厅里人满为患,咳嗽声、呻吟声、孩子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到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和焦灼。我排在了队伍末尾,焦急地等待着,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那诡异的摩擦声和低语,在医院嘈杂的背景音里,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并未消失,它们像背景辐射一样,顽固地存在于我的感知底层。

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快轮到我了。就在这时,我前面隔着几个人的位置,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一个中年男人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僵硬而突兀,像是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了一下。他双眼圆睁,瞳孔却缩得很小,直直地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

“白色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到处都是白色的……它们在爬……在说话……”

他旁边的家属试图拉住他,焦急地喊着:“老公!你怎么了?别吓我!”

男人猛地甩开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抬起自己的手,痴迷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他的指甲缝里,赫然可见清晰的、如同菌丝般的白色物质!

“来了……它们来了……”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诡异的陶醉表情,“我们……都要变成……”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两个穿着白色防护服——不是医生的白大褂,而是那种全身密闭的、早上给我送药的人同款的防护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他们一左一右,沉默而迅速地架住了那个男人。

男人开始剧烈地挣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声。但他的反抗在那两个防护服人员手中显得如此无力。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老公!他是病人!”男人的家属哭喊着上前阻拦。

其中一个防护服人员转过头,隔着护目镜,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冰冷,空洞,仿佛玻璃珠。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种眼神看了一眼哭喊的家属,那家属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恐惧的颤抖。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程序。两个防护服人员就这样架着那个仍在徒劳挣扎的男人,快速穿过人群,走向医院深处的一条走廊,消失在了拐角。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周围的人大多麻木地看着,只有少数人露出惊恐的神色,但很快又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治疗!那根本就不是!

轮到我了。我僵硬地走到挂号窗口前,里面的护士头也不抬,机械地问:“姓名?症状?”

“我……我可能药物中毒,产生了严重的幻觉……”我的声音干涩发颤,“我吃了那个‘二百’……”

护士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去三楼,‘特殊反应观察室’。”她递给我一张打印出来的纸条,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接去,不用排队。”

特殊反应观察室?

我接过那张纸条,感觉它像一块冰。纸条上除了房间号,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抽象的胶囊形状。

我依言走向楼梯,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三楼相比楼下要安静得多,几乎看不到普通病人。走廊灯光更加昏暗,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到刺鼻。

我找到了那个“特殊反应观察室”。门是厚重的金属门,上面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和纸条上一样的扭曲胶囊符号。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四面白墙和中间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墙壁白得刺眼,白得……像是在流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杏仁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

“坐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我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同样穿着全身防护服,但款式似乎更高级一些。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屏幕上跳动着我看不懂的数据和波形。

“我……”我想解释我的情况。

“坐下。”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好走到金属椅子旁坐下,椅子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让我打了个寒战。